在监控影像中,这个20岁的少女不停在房间踱步,然后趴下去写字,循环了很多次。甚至有几次她略显愤怒地想要把其中一些内容划掉。那些就是李湘情所需要的东西。在这场人尽皆知的丑案中,她只关心这个女孩的精神状态,她已经接手过很多个案例,但她仍旧不能释怀,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那样剧烈的情感以至于出现与自己本身截然不同的人格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糟糕的事情,糟糕到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需要很多个“人”来一起面对,或许是恐惧,但一定有对快乐的希冀。她相信只要让那众多的人格里善良的一面发散扩大,就一定能让情况好起来。她尽量装作不在意,像一个严谨的工作者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咨询。她在评估报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
在每个周五的傍晚她都回到这家疗养院去,她提了一大袋的青橘子走进房间,里边的摆放很简单。墙面整体都是白色的,这让她想到了杜如烟的那间屋子。窗台和书桌上放了绿色的小盆栽。窗帘被拨开到两边,阳光照在屋子里很亮堂。那个男孩倚靠在床边翻书,书上的某些句子用直线标记,直线对着尺子画的很直。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备注。他的字迹不是很漂亮,但看得出来都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出来的。李湘情欣慰的笑了,那是她的建议,精神分裂患者的情绪很不稳定,专注认真做事,有助于让他平静。
“阿姨来了”,阿正边翻书边问候说。
“看完几本了”她一边转身把水果放在一床头柜上,一边问。
“这是第三本,《因果天使》”他把书签小心翼翼的夹进书缝放在书桌上,然后站起身。
“又长高了”
“是吗,一周而已,哪有那么快”他笑的露出牙齿。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阳光,好像没有忧郁和悲伤。
“吃点橘子吧,挺酸的”。李湘情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阿正,仿佛一对真正的母子。
他吃着橘子,酸味让他皱起眉头,他很喜欢酸酸的味道。
“我又看到他们了”他停了一下。“在房顶,然后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五年前,阿正还是一个刚刚进入初中校园生活的孩子。都是时代的错,她想。那是个流行黑社会的年代,校园霸凌充斥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阿正被那些混混殴打侮辱。
“没事的,多走走放松一下,学习别那么下力”李湘情坐下来摸着阿正的肩膀。
他已经十八岁了,本来他会参加今年的高考,然后去上大学,去体味花花世界。但是因为后遗症,他病情复发,虽然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今年的高考算是无缘了。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要是一直出现幻觉的话,我是不是就永远待在这里了。”阿正略带担心的问。
“情况本来就不差,只是轻微的幻觉,复发也是很容易就治疗的,很快你就能回家复习了。”李湘情其实不愿意说这句话,与其让他一个人在家里,还不如在这里。他没做错什么,但是却受到了如此严重的心灵创伤。那是对于生存的欲望,他只能夺过刀子,刺向疯狂的行凶者。
那些孩子也是受害者,时代的受害者,看不见的意识形态在影响着他们,最终将他们变成疯狂的野兽。
阿正转身去给窗边的盆栽浇水。
“你放心吧,如果不出现状况,观察一周后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博物馆”她又补充道。
阿正心里很纠结,在这里的费用都是李湘情来出,他很喜欢这个女人,他身上有母亲这个概念的感觉,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对这种感觉格外痴迷。他喜欢这个敞亮的房间,喜欢每周五都来的李湘情,他看到李湘情温柔的表情就觉得舒适,像微风轻轻吹过头发的感觉。
他希望这样的情况能够持续下去,但是他害怕,就是那一丝害怕,让他始终不能安安生生地睡觉,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的病情。有时候他甚至都想象着和李湘情幸福的生活,但是他的幻觉又会在那个无比温馨的场景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