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九皇女玉锦瑟,如今的整个大周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本是先皇的第九个皇女,生来尊贵不说,幼时便已开始展现过人聪慧,再兼姿容非凡,额间那一点与生俱来的朱砂痣,色若满月清辉,形若芙蕖灼灼,顾盼间自见绝世风华。
随着年纪渐长,玉锦瑟更开始显露出她琴棋书画之上得过人天赋,年少时便已无意中名动天下,在这个世间着实是惊才绝艳之辈。
世人道她是个奇才,连先皇都赞不绝口,褒扬有加,直赞她钟灵毓秀,是大周国最灵慧聪颖的皇女,不过弱冠便被封了锦王之爵,可说是生来荣华富贵,才女美名应有尽有。
然而,人无完人。
这位锦王有一大避病亦是亲人私下所共知的,却也不能宣之于口的。
说的好听点那是不善交际,说的难听些,便是还没开窍,或者说……惧男。
她遇男便躲,除了躲,还瞎。
任凭你是国色天香,还是倾国倾城,环肥燕瘦,她一律视而不见如同眼前的都是红颜枯骨,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没什么两样。
如今的女帝正是身为锦王的亲姐,也曾在玉锦瑟成年后赏下无数美人,甚至言明,谁人可服侍她一夜便立为锦王侧君,圣旨立下。其实莫说是女帝金口御旨,便是无名无份地服侍锦王,只怕愿意的人也要踏破门槛。
单单看她远胜无数男儿的美貌与令人倾慕的才华,便早已教无数人芳心暗许了。
只可惜,她一个不要!!
据说她为了躲避府内美人们的殷勤献媚,逃得夜夜上树而眠,此事早已引为笑谈。惹得人人都背后戏称这锦王爷是这世间最不像女子的女子。
若是别家女子听了,只怕便要羞愧或是勃然大怒了,偏偏锦王爷浑然不觉,丝毫不以为意。
女帝也曾大怒问之,她亦只笑笑,回了一个字:怕!
这言论可当真惊世骇俗。
从未听说说一个女子会怕区区男儿的,何况这个人还是整个大周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难道在她眼里,美人儿都是豺狼猛虎不成。
其实锦王只是后几个字没有说出来
怕麻烦!!
然而这次回到皇城,女帝和玉家皇女们可不愿在纵容她如此的特立独行了。再不成婚娶夫生子,这好妹妹莫非还预备羽化成仙,出家为尼?皇室可不能有这样的异类。
午后的锦王府,和风徐徐,杨柳依依。
亭心中,桌旁的雕栏畔的贵妃椅上正倚着一抹皓白身影,那如墨青丝枕于肩头,薄薄地银纱制成的衣裙似乎没有穿好,露出了小半边白皙的肌肤,如冰雕玉琢般,完美无暇,一身淡白内衫上绣着精致的白荷,陪衬着腰间一条银色的缎带,更显出了主人的翩若惊鸿,冠世风华!
若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话,那对这位锦王来说,则是她的绝美衬出了衣服的不凡。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美人春睡图,可比春秀坊那几个强多了,无需惺惺作态,自有一番风情流露。”
有人暗咳一声:“子雁,你这话可不厚道,怎能把堂堂皇女比作秦楼楚馆的妓子?”
来者毫不在意地大笑:“都是自家姐妹,锦瑟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么?她怎么可能会恼,更何况,救她这生嫩模样,能知道春秀坊是个什么地方?”
说话间,来人已悠然落座于亭中。那是两个衣饰华贵气质不凡的尊贵女子,其中一个和锦瑟同样身着皇族服饰的亦算得是俊眉秀目,人中龙凤,赫然正是锦瑟的四姐殷王子雁与尚书令雨淮。
锦瑟早已起身相迎,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我有什么可恼的,四姐总爱拿我开玩笑,不就是嫌弃我不像个女人么。”
来人挑眉:“你倒也清楚明白得很。”
锦瑟懒洋洋地朝着两人撇了一眼:“我可比不得你们,身边总那么多争风吃醋的人还要处处风流,不若一个人潇洒自在地好。”
“一人有一人的妙处,然而,琴瑟和鸣,鱼水之欢的滋味亦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之妙。”
锦瑟将小桌上的一颗葡萄细细地剥了,自己投入口中,淡淡道:“我可不上你们的当,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怎样都回不去一个人的逍遥自在了。”她说着,还以略带同情地眼神看了下子雁,“前日听说你又新纳了一房小侍,怎么还得空朝我这跑,不怕小美人吃味么。”
子雁大笑,朝着她挤了挤眼睛:“你倒是消息灵通,怎么,羡慕我了?”
锦瑟摇摇头:“我会羡慕你这气虚体弱,明显夜夜奋战过多的生活?得了吧。”
雨淮又轻咳了一声,两位殿下真是越说越不靠谱。
“现在全京城都盛传堂堂的锦王好女色,整日里专宠着你那美貌的通房女侍。”
“谣言止于智者,四姐你也不是偏听偏信的俗人吧。”锦瑟轻抿了口茶,惬意地舒了口气, 复又躺下。
“你是不打紧,可人家小青可不能一辈子陪着你瞎胡闹。你不娶夫,难道她还要陪着你打一辈子光棍儿不成?”
“殷王殿下可真真是替我说了句公道话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递送茶水点心的小青眼见着自己多了个知己,不由感动地直眨眼:“看我都一把岁数的人了,到今天也没能娶个正夫郎君的,为了伺候殿下,我这些年可熬得不容易啊。”
“可不是,往日里没人管也就罢了,今日本王可得替你做主,想你小青的品貌,到哪儿不是一等一的人才。锦瑟跟着胡来,本王可不会亏待了你。今日就到本王府中任职。别管你们家主子了,她正觉着一个人逍遥快活着呢。”
锦瑟一口茶险些呛着没咽下。瞧这两人,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青。”她拉下了脸,有些恼怒地道,“你这可不是当真呢吧。你要娶夫郎,十个八个地尽管娶,我何曾阻拦过了?”
“您是没有阻拦过,可是外头人都认为我是您的内宠,这谁还敢把自家的公子嫁给我?”小青朝她翻了个白眼。
锦瑟无语,这小青如今的气性可真是越来越大了,显然娶不到郎君让她怨念颇深。
“可不是,若是让殷王殿下带着青姑娘走了,这谣言自然也不攻自破了。”雨淮算是看出门道来了,适时地又给推了个波,助了个澜。
锦瑟这可坐不住了,无奈道:“我的好姐姐,好四姐,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这小青如今可是我的贴身侍从,没了她往后谁来服侍我啊,我自小可都是她替我打理周身事务的,这……”
子雁冷哼一声:“真是笑话了,堂堂的皇女居然还找不到人服侍?这王府里的下人敢情都是摆设来的?管家都是光拿俸禄不办事的?我大周国哪个皇女成年后身边没有十个八个小侍服侍着的?”
“我这不是不惯身边太多人么……”锦瑟每次谈到这话题都觉得头痛,忍不住只想抚额,若是她没有料错,这话题又得拐回到娶不娶男人的路上。
“不惯也得惯,你是一国皇女,可不是平头百姓,由不得你想怎样便怎样。皇家的脸面你不要,我们可要。”子雁一句话将她大堆的理由都堵得牢牢的,“若府里找不到贴心的人,我自派人给你送些家奴过来,不过仅一样,我子雁送来的人,你若是冷落了怠慢了,以后可别认我这个四姐。”
雨淮听着,扑哧一笑,这不是逼着人家锦王收人么,这锦王什么都好,就是一直以来性子也太软和了些,不了解的道她性情温和,只有她们这些熟悉的,明白她可是男儿气十足。也正因此,子雁和众姐妹都想逼着她早日成人娶夫,不待见她这么懒懒散散的过日子的。
锦瑟巴巴地瞅着几人,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就知道这两人今日上门没啥好事,如今果真是设了个大坑让她跳。
“小青,就算我这个主子做的没什么威严,也不能由得你吧,再说你这一走,我往后身边谁来伺候?”
小青真觉得自己为这个主子操碎了心,不得不再次劝说道:“殿下,您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前日里皇上赏下的那群美姬可各个都是宫内拔尖的人才,琴棋书画不说,服侍伺候人的功夫那更是一等一的贴心贴意,放着旁人早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了,偏生您躲着不见,把那群大美人都远远晾在了王府的角落里。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子雁接话道:“连皇上赐下的人都敢打发,锦瑟,你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哪。”
锦瑟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转到这个上头去了:“正是不敢打发出府,方才远远地安置在王府的庭院里,谁曾想皇姐一回京便给我设了这么大个难题,都是些如花好男儿,这不白白地跟着我蹉跎岁月么,对了,今日你们都来了,谁要他们随便领去,不必跟我客气。”
“你既知道是蹉跎了人家如花儿郎,为何不干脆纳了他们?”雨淮问道。
锦瑟微微皱眉:“我无意娶夫,这岂非委屈了他们?”
子雁冷嗤:“你这歪理可真真是好笑,嫁给堂堂皇女还说是被委屈了,你且问问这份委屈天下多少人正趋之若鹜着呢。”
锦瑟笑了:“皇姐,也许这便是我个人的心结吧,虽身为皇女,我却并不艳羡你与皇姐的三千佳丽,这天下男儿虽多,但感情之事只说缘分,不能强求,谁让我是个宁缺勿滥的性子,便是孑然一身也好过勉强自己,倒还不如一个人的逍遥自在。”
她说完,悠然自得地拿了盘中一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她虽早非第一次重申她的所谓独身是福的道理,然而这一番理还是如往日里一样,说得三人目瞪口呆,露出呆滞的表情。
正因此,也无人注意,不远处依在廊下阴影里,有个一直注视着锦瑟的修长身影,安静地站了一会以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