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出发前不会再有风波,可这世道终究是天算不如人算。
问题就出在人身上。
我记不清那个本地接应人叫什么名字,但他所谓的妻子身上有那种异香,在黄土气息的掩盖下,只有我觉察出了一星半点。
果然,她还是跟来了。
背后和吴三省有多少关联我暂且不知,我向吴邪递去眼神,但他对其中缘由一概不知,无法明白我的示意。
吴三省不可能让别人抢占先机,看来队伍的其他人都要做有来无回的买卖了。
由队伍承担风险的确增加了一定保障,特别是对吴邪,明暗面都护的严丝合缝,只是过于狠绝,这也让此事的紧迫再次逼近。
一番交流后,虽然吴邪的话术还差火候,但已可以应对稍激进的问题,一些小麻烦不成事。
其实综合各种因素里最麻烦的是地形,完全成型的魔鬼城,稍不注意就会中招。
阿宁明知道却还是派人去探路,她眼里这些人就似沙尘,一扬即散。
这是双方的默认,把性命当成筹码的那一刻就该料想到这种结局,怨不得别人。
人肯定回不来,这点队伍里很多人都清楚,比如刻意在队伍边缘徘徊的黑眼镜。
过了约联时分,不出意料,派出去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她一副焦急的样子,还要马上动身进去探索,表面上拒绝吴邪同行,没有实际性的阻拦,这等同拉着吴邪去找人。
原来是在这等着!
这是算准了我现在不会出手,如果这种程度就需要我干预,那这次来就没意义了。
上次的事情让吴邪对她有了防备,能看出来阿宁对他也改观不少,关于探索两人争执不下。
陈文锦选择把录像带寄给他,他和这件事就脱不开关系,但我还是希望他不要步入这个地方。
从帐篷出来,陈文锦留下信息,规定十天的时限,不准时到她就要自己进去的讯息是为了糊弄吴邪以及一众不知情的人。
阿宁所掌握的情报没触及到这里,我们双方所得的线索都少了一部分,而那个部分在兰措。
蓄谋已久的黑眼镜这时彻底不装了,说什么“小家小院就是他该去的地方”,以奇怪的理由抢先出发,没留一丝商谈的余地。
只是单纯去找线索的话,他不会这样。
应该是有谁拽住了他的心,我大概预想到是谁,毕竟九门的事没那人参与反倒不正常。
放下关于黑眼镜的心思,吴邪在旁边显得有些局促,坚定的眼神和他身体上的反应十分不符。
“吴邪,你别去。”
我的情绪总是不自觉流露,仅在他面前。
他一下子被话激了起来,“好,我可以不去,但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我没等他说完,就断了他的念想。
“我也在寻找答案。”
强硬的语气让他只能眼巴巴盯着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思索片刻,几乎没犹豫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这在我意料之内,如果他肯听我的话乖乖呆着就不是那个吴家的小三爷了。
出奇的是陈文锦暂时没有行动,但向我投来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其尖锐含义,是在不满我犹豫不决的态度。
心急会吃大亏,这么浅显的道理陈文锦当然清楚,九门人从不畏死,可一旦变成那种东西,对我们而言是生不如死。
我懂命运的无力,所以当在吴邪身上发现了结束一切的可能性时,我就像是在荒漠中发掘出清泉的探险者。
那种强烈至灵魂的渴望,我舍不开。
行动因我本身的暗中压制停滞了,陈文锦装不下去也比我想象中要快,趁所有人动身准备的时候,悄然隐去了身形。
没人会注意,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向导妻子。
陈文锦明确以自己的身份留下“十天后必须到达西王母宫”的那句话一定有它的含义。
也许是和许多人勾心斗角的呆在一起,不必要的思绪多了,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句话最根本的意义,其实只是简简单单的直白表达。
“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我们等待黑眼镜找回线索再出发,人看着不靠谱,真本事还是有的。
他的效率很高,不仅找回线索,还带来一个人。
进沙漠都穿的颜色较深,但这人一身米白越野服,硬性服装不会有浅色,一看就是定制。
有些东西无法改变,这代的解家后人同往前数代一样,是骨子透出来的精致,黑眼镜那双眼就差长在人家身上了。
我理解白色在这种情况下比平时更亮眼,但也没吸晴到这个程度。
解语花和阿宁商谈好后,队伍正式出发,没想到一开始就困难重重,在路上遭遇沙暴,规模不小。
我与吴邪不在一辆车,心中慌乱无法言喻,许是握刀力度不自觉加大,黑眼镜好像是看出了什么。
“哎呀,哑巴~你紧张啦?没事,黑爷我罩你~”
果然还是他一贯的风格,我没理他,仍注视着车外狂风席卷的黄沙。
沙浪冲击车底,更加颠簸。
“加强版摇摇车,有趣~”,好在司机算得上训练有素,换个人这时候听黑眼镜在说玩笑话,怕是心态会崩不住。
沙暴持续的时间不长但猛烈,车被迫停下后我立刻下车,不好的预感应验,吴邪所在的车与我们走散了。
该说令我没想到的,是看见黑眼镜难得沉下来的脸。
“我先走一步找大部队,有事对讲机联系。”
我点头,但心里默补了句,“口是心非。”
沙漠茫茫,看天向,风沙最集中的地方是我所在的反位。
当我以最快速度到达那里,发现了吴邪他们的车和一部分物资,可人不在。
留下痕迹不多,但至少表明了他们所去的方向并不是我来时的方位,是奔着阿宁那伙人去的。
应该是解语花领的路,寻的不是人,是利益。
我的脚程比他们快得多,等找到时两人都已经昏迷,没多想我背起吴邪准备去找队伍,可解语花这情况……真是难办。
没办法,我只好用拖拽的方式带他一起走。
负重我习以为常,几公里的路不算太远,到半路吴邪哼出几声,听着虚脱程度不小。
“抱歉,我来晚了……”
吴邪意识恢复的差不多,但气力回复还不行,回应我的只有他轻轻摇动的头,不禁心底柔软。
我知道的,他从来不怪任何人。
怕他颠簸我又往在背上使力稳定,吴邪领会我的意思稍用劲圈住我的肩颈,“小花呢?”
想着正被拖曳的解语花,吴邪的这个问题让我莫名心虚,“后面。”
吴邪转头向后看去不解又问,“没有啊,小哥。” 感觉他话里急切,我又答道,“下面。”
他再次看,身形都停了一下,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吴邪也没再说什么,好在我们很快找到了队伍。
阿宁那边失踪四人,其他没什么损失。
看样子这四人跟了阿宁很长时间算是有感情,可她是会把同伴拉出去挡机关的人,现在居然流露关心。
她真真切切的变了。
在我眼里她改变的原因无比明显,只有吴邪能在潜移默化中抚平残缺,那部分属于“善”的人性。
她准备去附近找找,吴邪也一起去了,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反倒放了下来,一种不明原因的异样心安。
向导讲的魔鬼城故事听上去离奇,但其中大部分都是真实存在的。
原住民口口相传让其变得神性化,流传下来的古老传说往往是最佳的历史写照。
吴邪听了进去,跟着走的时候就忧心忡忡。
他的共情感知丰富,无论是谁看都会觉得他是标准的名家子弟,教养的温儒知性。
但我不希望他这样,这不是他本来的样子。
漫长的生命让我总有机会去弥补一些东西,而现在我穷尽一生都不会有能见他真正模样的机会。
难得出神的我思绪乱散,“也许……不,没有也许。”,但又很快回绝想法。
搭上数辈人的计划就注定“吴邪”会被塑造出来。
他是光,是希望,是能迎来一切的终结。
可这光能永恒吗?是飞蛾扑火还是吞噬黑暗?谁又能肯定是结束还是开始?
答案依旧无从得知,我需要一个比现在更久的等待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