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座城市的是没有跟任何人道别，拖着行李箱的离开是奔赴下一场约定，前路渺茫，鞋底开始磨蹭地面。
不问归期，莫问前程。
“走了？”他在电话那边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
“嗯呐，已经在去杭州的路上了。”女孩耳机里刚才还在放着那些小众的歌单，她听歌的风格好像比较杂，什么都会听一点，但……最经常听的是他的原创。
“好。”桑锡不会跟老妈子那样说道且初，在他眼里这个看起来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柔柔弱弱。像是个小太阳，风雨无阻地奔赴下一站。很多时候是且初给桑锡带来的快乐和感动，他们陪伴彼此的十八年，这次短暂的分别已经习以为常了。
“桑锡。”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那边刚要挂断的电话手指突然停下，然后重新把手机贴近耳朵，“我在。”
“先不要跟我妈他们说。”她声音非常小，好像小孩子偷偷背着爸爸妈妈买糖吃不敢给他们知道一样，怯生生的。
“嗯。”他在电话那头答应了。且初的父母虽然很忙，但是对于且初的人生大事他们都非常上心，不会因为工作忙而不管她。虽然他们一直都知道且初喜欢做设计，但并不是很希望她从事这方面工作。
“女孩子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找个稳定的工作。”这是洛爸爸跟且初说的，当时桑锡也在，两家人从且初升大学以后才开始熟络了。
为什么不是小时候就熟络？因为且初和桑锡家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占据了整个瑶城的“革命根据地”。九年义务教育的重点学校环绕先不说，除此之外剩下的高中就没几个差的。所以他俩基本上是走读生，回家前分道扬镳，父母基本上只能从他们口中知道彼此。
第一次跟桑锡认识是因为且初搬行李到学校，桑锡搭了把手，洛爸洛妈才见到了传说中的“桑锡”。自此以后每年放假和返校桑锡都会跟且初一起回去。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他们俩一起讨论过这个话题，桑锡向来话不多，且初耷拉着小脑袋侧脸看着他。
“想做就做。”他淡淡地吐出一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掰开易拉罐的拉环，易拉罐上的水花因为他这一用力突然脱离罐体，在空气中喷发。
“……”她接过可乐，抿了一口，随着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进入身体，好像焦躁的内心没有那么动荡了。
“照顾好自己，去哪里都不会让人担心，他们会理解你的。”他给自己开了一瓶，一口下去就没了大半瓶，惹得且初咯咯直笑。
“可口可乐他们家没请你做平面模特真亏了。”吧唧了两下嘴，擦掉嘴角的冰凉，且初把玩着空了的易拉罐。
桑锡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且初的那个易拉罐然后轻轻一抽，眯起眼睛对着街边那个开了盖儿的垃圾桶，扬手一扔。一个不怎么完美的抛物线伴随那清脆的碰撞声告知后事。
“三分？”
“没那么近的三分。”
“……”
“想做就做吧，我会在你身后的。”
“说得好像我不会在你身后一样。”
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年，岁月如歌，桑下满怀。你可能不知道我有珍惜。
杭州的生活节奏不快不慢，不需要像北上广一样五分钟化妆十分钟赶地铁争分夺秒，但也没有慢到月下畅聊不醉不休那么悠哉。且初刚到公司报道的第一天就跟着周姐，那是他们公司top级的领导人，也是她亲自把且初招进来的。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当时的自己。”周姐第一次见到且初的时候就这么说。“偏执且认真。”不想被安排不希望自己在有效时间内做一些无效的事儿。
“我爸妈让我学金融，我喜欢艺术，所以我来做设计师。”周姐抿了一口拿铁，擦了擦嘴角笑了笑，且初只是乖巧地听着。
“最近内娱的注意力都放在培养新晋明星上，很多节目组都在做真人秀和训练营。”翻了翻她办公桌上的文件，“下周我们公司会有一批新的艺人……不，应该是练习生来，然后这个真人秀什么的，衣服有我们设计师来设计，要听取演员的建议。”
晚上收拾完了东西躺在新租的房子了，杭州的夜晚没有像上海外滩那样灯火琉璃，即便是住在繁华的滨江区也是如此，稍微有那么点安静，但街上依旧来去匆匆的行人在时刻提醒着我们，这个城市未眠。
“外卖。”
门口响起来摁门铃的声音，且初从床上翻了下来，她是一个人住的，但是租的是一整套房子的某个房间，整个家是三个人一起公用的，到目前为止只有她一个住户，换句话说……且初一人霸占了整个家。
“来啦来啦。”女孩踩着拖鞋一路蹦跶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到外面的外卖小哥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熟悉。
“放外面就行。”她隔着门说道，毕竟一个人在家，还是要小心点。
“洛且初。”门外的男孩子笑了，这丫头的防范意识还不错，知道不能给陌生人开门。他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对着猫眼笑了笑，“不让我进去吗？”
“桑锡！”女孩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他偷窥我？！
“你手机绑定了定位我是紧急联系人。”桑锡隔着门跟且初说话，听起来有些无奈。倒也是，谁跟自己朋友说话隔着门呢，又不是来讨债的。
“我……好像是哈。”尴尬地挠挠头发，这还真是，每次出远门都会把这个紧急联系人打开，以防万一哪天自己遗失在人海好歹有个桑锡知道自己在哪里。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还是不想吃饭？”他扬了扬手中的外卖，顺便看了一下且初点的什么，果然不出所料是快餐。
“啊啊啊你进，你进。”
桑锡原来就住在且初楼下，临时接到通知最近要把行程提前，所以今晚就快马加鞭地从学校来了杭州，这才刚下动车，身上脏兮兮的。
“你今晚，住哪？”吃东西的时候且初看着桑锡，他一只手托着脸看着这个房子。
“打算今天找宾馆住。”他掏出手机看了看美团，附近应该是有小宾馆的。
“组织不给你安排宿舍吗？要是一直住宾馆不是很贵吗？”洛且初咬着筷子，一脸迷惑。
“我们过几天陆续到齐了才会有安排住所，但张哥说多半就在这周围。”说着伸手去把洛且初嘴里的筷子抽了出来，“脏。”
且初瘪了瘪嘴，嘀嘀咕咕地说了两句“桑锡老妈子。”
“你入职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给一个练习生团队设计衣服，应该是真人秀什么的？你……不会？”且初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惹得桑锡笑出了声。
“你们公司叫什么？”
“CG，缩写。”且初实在是读不出那个烫嘴的英文，桑锡也不奇怪。她自小有点偏科这事儿桑锡是知道的，英语口语且初确实是不怎么好。
“Citrus gardenia，是吧。”天知道为什么这么烫嘴的英文在桑锡读出来的时候就变得格外好听。
“……是是是，你不凸显一下我英语废物你不甘心是吧。”翻了个白眼给桑锡，顺手把快餐盒扔进去垃圾桶。抬头看了看时间，快到八点了。
“我要下去扔垃圾了。”且初在玄关的地方开始穿鞋，一只脚踩进去凉鞋里，站起来一点都不稳，随时随地要摔倒的样子。
“唉…”伤脑筋，冒冒失失的啥时候能是个头？桑锡走过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拉杆拉起来，然后推过去，“扶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过道正中间穿鞋，还不扶着点东西，就不怕自己摔倒没人知道吗？
“哦哦。”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后顺其自然地把手搭在桑锡的拉杆上，有他摁着箱子，一点都不怕会摔倒。
“走吧我也回去了，跟你一起。”等且初穿好以后，桑锡一只脚踩进去鞋子里，挪动了几下，用手指轻轻一勾后脚跟，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不卡顿。
“昂。”
因为杭州是有垃圾投放点时间限制的，所以且初得卡点去扔垃圾，毕竟她是个有洁癖的女孩子，虽然不是很重。
“好了，别送了，回去吧。”送桑锡走到小区门口，桑锡让她回家，且初站在原地跟个小孩子一样，冲他挥挥手。
“那我回去啦。”
“锁好门。有事……”他把手放在耳朵边上，比了个“六”。
“好啦好啦，我知道。”她冲他摆摆手。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拖鞋行李箱往马路对面走去，说起来还没吃饭，刚才她问的时候他说自己在动车上吃过了……
“桑锡！”走了一半，女孩儿突然跑了过来。男生侧了个身子，20厘米的身高差，183的他俯视163的她，有那么点可爱。
“嗯？”
“我家的密码。”她在他手上用自己随身的迷你笔写了一串数字。
“又是这个。”他无奈地笑了笑，“你不说我都猜得到。”她总是用同样的密码，说了很多次都不见改。
“哦，那也是只有你知道，怕什么。”她笑，密码太多容易脑子乱，还不如就都统一格式，怕什么，反正也就他知道。
“嗯。”他把手握了起来，揣进裤兜里，笑了笑。
杭州的夜，还是有些凉。
“那我回去啦，周末我们出来吃饭吧。”
“好。”
我在满目星河的时候不问归期，你是否会在意陪伴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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