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许琪一直看向窗外,眼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九月六日,这是离家治病的第七个月。
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公园外边有很多小摊,卖着五花八门的东西。
许琪一眼就看中了一条手链,那是一条用红色七号绳编织的手链,上面还挂着一个小雪人,戴着红色的帽子和围巾,可爱小巧,做工很是精细。
“姐姐好看吗?”她伸出手,抖了抖手腕,小雪人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全是针眼,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我点了点头,像小时候妈妈夸赞我们一样对她说:“好看好看,阿琪戴什么都好看,我们家阿琪最漂亮了。”
她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转头看向车窗外,她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回到这个所谓的家后,她没有进房间,而且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我说:“我想看看雪。”
北方好久都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大雪了,更别说南方了。
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冬天都会下一场好大好大的大雪,如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落到地上,落到屋顶上,落到我们心里。
我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说什么。
她两眼发空,又在发呆。
“许言。”她叫住我,声音有些嘶哑。
我走到她身边,弯腰问她:“怎么了,嗓子怎么哑了?”她突然叫我名字,让我有些慌乱。
我看着她,发现她面黄肌瘦这个词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握住她的手,很凉,不禁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凉?去穿件外套。”
她将手缩进袖子里,有气无力的说:“南方不会下雪,也不会有秋天。”
是啊,南方不会下雪,南方总是会四季如春,温暖宜人,并无北方那四季分明,夏炎冬寒,春暖秋凉。
我知道她想家了,只是江南水乡这种地方更适合她养身子。
“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我再次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温暖。
她一怔,一下子甩开我的手:“晚期,晚期啊,已经是晚期了,还要怎么治?治不好了。”
“没事没事,能治好。”我想安抚她。
“还要怎么治?”她站起来“每次进医院不都是要花上万?拍片子,买药,化疗。你说哪次不花钱,早晚有一天非得把奶奶的棺材本也搭上!”她面目狰狞,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情绪很是激动。
“你说啊!”她撸起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是化疗过后的针眼:“我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受够了!化疗疼的我死去活来!许言,别治了,治不好了。”他低下头,闭上眼睛,眼皮轻轻颤动。
我有些哽咽,摸了摸她的头:“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姐姐带你回家,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家呢。”
“我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你不用骗我。”她推开我。
“千万不能辜负奶奶的期望。”我轻轻地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这是癌症,不是什么小感小冒,每次发病时,疼的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起身回房间,巨大的关门声使我一颤。
是啊,我怎么不明白呢?她恨自己得了这个不治之症,恨自己拖累了一家人,恨自己不争气,对不起这个家。可那又如何,既然来到这个世间,来到这个家,那她就是我们许家人,我们只要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