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染白了屋檐,透过紧闭的玻璃窗,老人正在做着手工活。
他将破旧的衣裳拿出来缝补,粗糙的手指来来回回的穿梭在针线里,宽大的鼻尖上架着一副老式花镜,脚边躺着一只大黄狗,耳朵耷拉着,眼睛眯缝着偶尔打个哈欠,突然床边的座机铃声响起。老人这才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卖力地倚着拐杖向床边走去。
陈文生爸,爸?
电话里传来儿子的声音,老人半信半疑的将耳朵凑近,边听边问道
陈老汉谁哟?
陈文生是我,文生
听到这名字,他裂开了嘴角,顾不上高兴,恨不得将对儿子思念的话一股脑儿的全都说出来
陈老汉文生?是文生啊!你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爸可以帮到你的
陈文生爸,小宁生病着急要钱,我想找你借点
听到儿子文生有难,他想都没想一口气就给答应下了
陈老汉得,要多少,你给爸说
陈文生一万
未曾想这价钱一报出来,他就愣住了,家里早就一贫如洗,哪里还有那么多钱,缸里的米也早已见底,就连这个冬天生火的柴火都没得着落,又怎么能帮儿子文生
可是自打文生出了家门,他娶媳妇他都没有出过一分钱,现在孙女生病了,又怎么说不管就不管呢,他对不起文生更对不住她孙女小宁,在心里纠结了许久,他终是同意了
陈老汉好好,改个几天爸叫人给你捎去
陈文生那就先这样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陈老汉等等文生,爸想问问你今年回来过年不?
陈文生自然是想回家,可是每当想起自己家的那栋矮土房,也就觉得多多少少有点伤面子,又想到陈老汉,也就是他爸,若是向他索要养老费,他根本就拿不出,所以他直接口拒了陈老汉
陈文生不了,爸,我这边忙
陈老汉行行,爸不打扰你了
放下电话,陈老汉坐在床边没有做声,脸上却布满了忧伤,连他自己也未发觉,眼角噙满了泪水,过了许久,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将床坑上的衣柜打开,里面的衣裳少的可怜,他掀开一角,底下压着不少零钱,自言自语道
陈老汉应该够了,应该够了
另一天
邻家女儿宋小张来到他家,挎着一篮子鸡蛋
宋小张陈叔,陈叔,你在家不?
她将半个脑袋偷偷探出来,一双清澈见底地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陈老汉你这丫头,又上我这来干啥?
陈老汉将双手搭在后面走了出来
宋小张这不是给您送鸡蛋嘛
陈老汉哼,替我谢谢你娘
宋小张好勒,那叔我先走了
宋小张放下鸡蛋就要走,陈老汉赶紧伸出手招呼着停下
陈老汉丫头,你们家还缺做工的吗
宋小张的父亲是村子里有名的木匠,在他儿子的资助下他又在村子里置办了一个小厂子
宋小张没有了,不过还缺一个搬运工,你吃的了苦不,叔?
陈老汉得,我今天就过去
宋小张好勒,叔
厂子外是许多的樟子松,不断的有人从前面的小树林里砍来新木材,它们分别要经过锯,削,然后在搬到装木材的车里,陈老汉便是做那最后一步了
他将绳子牢牢地捆在木头上,身体向前倾,艰难地迈开步子拖动着木头,绳子则从他肩上挂落到他手上,累,很累,但酬劳也不少,宋小张瞧见,从远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宋小张叔,给你水
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手上握着个大铁杯,向陈老汉递去
陈老汉丫头,叔不累,一边去
陈老汉哪还有闲空喝水,站在车上的人早就吆喝他快点了,他好不容易拖到车子跟前,又得一根一根地向车上的人递去 他费力的扛起木头递上去也就没搭理宋小张了
宋小张鼓着腮帮子 ,脸上带着不悦离开了
工人陈老汉,宋家这闺女为啥对你这么好?
车上的人开始八卦,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车上的人对呀,也没瞅见给我递水啊
陈老汉擦了擦头上的汗,喘了口粗气说
陈老汉这孩子小时候掉水里是我捞上来的
一下子周围的人便安静起来,闷声干活……
半月后,他终于筹够了钱,他本想找人捎去,但又实在是担心孙女所以决定自己走一遭,回到家他随便收拾了下便起身出发,去儿子那,他得先趟过一条河,可没想到他刚出去,这天就变了
陈文生正在家洗着菜便听到门铃声,他关掉水龙头前去开门,刚一打开,只见陈老汉全身湿漉漉,一双草鞋都穿破了,只露出半个脚趾头在外面,陈文生连忙扶他进家门🚪
陈文生爸,这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陈老汉文生啊爸来给你送钱来了!
陈文生爸,你快坐
说着,陈文生便赶紧去生了火炉,做完这一切,他坐到陈老汉跟前指责道
陈文生您都不打个电话,让我好提前给您烧个菜
陈老汉凄凉地笑了笑将用牛皮纸包着的钱递给陈文生问
陈老汉你媳妇呢?
陈文生他在医院照顾小宁呢!
陈老汉好好,文生啊,你多久没回家了你晓得不?
陈老汉苦诉着
陈文生接过钱没有回答陈老汉的问题,只是慰问到
陈文生爸,您也累了,我给您腾出间房,你好好睡一觉
陈老汉爸不累,爸只想好好看看你
说着,陈老汉流下了俩行清泪紧紧抓着儿子文生的手,最后才不舍的松开
陈文生爸,您怎么了?
陈文生觉得奇怪问道
陈老汉爸,没事,没事昂,你忙去吧!
这一夜,陈文生将父亲安顿好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顺手把钱放在了枕头下……
另一天陈文生是被门铃吵醒的,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警察
陈文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警察请问你是陈老汉的儿子陈文生吗?
陈文生嗯,是,怎么了?
警察你的父亲昨天在你们老家的河中不幸溺亡,现在是请你去领取遗物还有尸体
陈文生不可能!怎么可能?
陈文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听着这一切,随后他又着急的说
陈文生我爸明明在房间里睡呢?你们搞错了吧!昨天才刚到我家
他领着警察走向陈老汉昨天睡得房间,推开房门,床褥平铺着,没有任何一个人,他又连爬带摔的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枕头掀开,根本没有钱,他瘫坐在地上痛苦的抱头大哭
直到拿回遗物他才知道他爸是舍不得他,不愿意离开才托梦来看他,因为桌子上放着的正是陈老汉昨日穿的衣裳,还有一双湿漉漉的草鞋,牛皮纸包着的钱……
后来小宁的病给治好了,陈老汉却已不在人世,哪怕用再好的棺木,也是给死人尽孝罢了,又何谈孝顺二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