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碧桃时,有人新婚燕尔,有人黄泉两隔。
院中,他坐摇椅上观那几株今日方开的花树。从天光初现至现下的落日熔金,都未曾抬脚进屋。
人忙时,赏景皆是走马观花。他不同,初晨还是满树绿芽,经风稀里糊涂一刮,半晌糅杂过后,渐化粉白满庭芳。他不禁慨叹,当年遇上那人时,自己不异同这花儿一般,面上心中,皆是随风而喜?
现今呐……
他别眼去瞧了眼树下玩闹的孩童,满目愁容。
他又望桃花,唇启呢喃。
宁唯昭又逢三月,花依旧,斯人已逝,故人……
宁唯昭……忘归。
清风徐来,温和中带了些还未从冬日缓过劲儿的刺骨,直吹的公子衣衫袂袂,不失意气风发的正然决绝之气。
定成河畔,他盯着那被打来上来快被水泡发了的人,对上了那双未瞑目,仍透出惊恐的死白脸,面无表情。
死去的人被水泡的时间还不算长,但见心口处失了一块,豁然只剩了个窟窿,凉嗖嗖的挺在那儿。
血渍都被这湖水洗净了,却也只洗得了表面的污秽,剔不尽内里的肮脏。宁唯昭见其虽湿了身,却也能看的大概是段上好锦帛。
宁唯昭(暗想) 又是个富家纨绔公子!
哗——
有人影扫来,惊动了风,掠过宁唯昭衣角,他这才移了眼,去看那个同自己一般身量的人。潮湿的泥土同那张死白脸莫名契合。
宁唯昭盯着来人。
那人一手抚过,视线便再无光明。
他起身,换了张笑脸,迎上宁唯昭,启唇说出的话却同那表情极为不符。
苏照璟没在水里泡多长时间,还能看出原先相貌。杀人手法同半个月前张家的公子一样,皆剜心抛河。
苏照璟不过……
宁唯昭不过什么?
那人上前,开口之际眸中闪过一瞬的不怀好意,果不其然。
苏照璟唯昭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癖好?怎的这么喜欢盯着死人看?
宁唯昭……
宁唯昭径自转身去派人抬担架来
后者嘻嘻一笑,跟上了人。
半月之前也有这么个尸体被打捞上来,同样是富商巨贾家的人。
宁唯昭让手下描了画像,贴出去找人认。
不及一炷香,便报了消息称是定城西头一香料铺子家的独子。
茶盏放于桌上,轻磕出了声,宁唯昭侧首去看同样若有所思的苏照璟。
宁唯昭……(出神)
这苏照璟不是镇抚司里的人,也并非什么皇亲贵族之辈,只不过宁唯昭好友罢了。
十多年前宁唯昭父亲在办案途中遇上了一片火海。那火来的猝不及防,除了年幼的苏照璟外,另三人皆丧了命。
宁靖救下苏照璟,却怕突然领回个孩子招人闲话,便同夫人商量将孩子托于好友苏有明府上。
那苏有明是个制香的大户,确是大半辈子也无儿女。初见苏照璟,激动万分,又闻苏照璟家也是个制香的名户,更是老泪纵横,扬言要将家业传其。
宁靖也觉是好事。唯一遗憾的便是苏照璟自火中受了刺激,除有父母妹妹外,其他事不记得半分。
苏照璟咳咳……
苏照璟半握了拳抵在下颚一阵轻咳,拽回了宁唯昭思绪。
宁唯昭别开了眼。
他见宁唯昭快速移了眼,便双眸一转,狐狸一般溜着狡猾的光。
苏照璟怎么?宁公子是偷看我被我撞见……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