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上玲城微睡得很稳,没有做噩梦。洛迟根本没睡,小姑娘的手就握在他手心里,暖暖的,软软的,还带着些老茧和裂纹,是受伤了。
他一晚上都偷偷摸摸地在摩挲她的手,玲城微要是知道了,绝对觉得他是个变态。
第二天一早,玲城微就醒了。她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因为她不确定洛迟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所有她所有的动作都很轻。
今天,她得去一趟百谷山顶。
她需要山蛇的鳞片。到时候要是跑得不够快,搞不好人得交代在那里。
洛迟感觉到她轻手轻脚地离开,知道她又要出去了。
肯定,很累很累吧。
……
玲城微随意地在空间里吃了点东西,就出去了。上山的路很不好走,根本没办法用轻功,全部得靠脚一步一步走。
一个踉跄还会掉到不知为什么而形成的天然洞窟里,和之前不慎掉进去而变成白骨的小动物们亲密接触。
玲城微是在掉进去两次,被白骨扎穿了小腿之后才停下来的。她查看自己小腿的伤势,随意地包扎一下,就又上路了。
才走了没多久,她就感觉到了危险。一回身,一只身形和谷熊差不多的剑齿虎俨然立在她身后。
那只剑齿虎大概是刚做母亲,被几只小崽子磨了许久,身体虚弱也捕不到大型的食物,这会儿饥肠辘辘,亮眼发绿光。
麻烦大了。这会就是回空间去这只剑齿虎都能在这边上蹲着等吧。
她压低身形,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剑齿虎,观察它的下一步动作。
剑齿虎打了个响鼻,冲了过来,两根又长又锋利的尖牙闪着寒光。玲城微因着腿伤只得往右边一避,不料它忽然扭了脑袋,尖牙直直对着她的腰侧划开。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肋骨被割裂的咖嚓声。
疼。
血液顺着身体滑下来,淌在地上。玲城微觉得左半边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满脑子都是身体叫嚣着的疼痛。
剑齿虎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她一受伤它就马上调整了方位,尖牙又向着她的方向冲过来。玲城微瞳孔一缩,在尖牙划开她胸膛之前回到了空间。
“嘭”的一声,她落在湖边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痛。
她甚至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进入湖水。鲜血不停地流,染湿了她身下的土壤。洛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次的血腥味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重。
“大大!”英英惊恐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人跑动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是妖天莱的声音。
“为什么不叫我们?”炎灵的声音里都是紧张。
洛迟紧张地听着,可好久他都没有听到玲城微的声音。
一颗悬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伤的多重啊。
他又听到了水的声音。应该是到水里了。
他又等了好久,没有人说话。
就在他精神紧绷,几乎崩溃的时候,他听到了玲城微的声音。
“没事。”她的声音很虚弱。
“去看看洛迟。别把他一个人丢一边。”他听见她用沙哑的声音说。
洛迟那一刻觉得要不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他可能就哭了。一颗心颤抖着,却无法表达。
没有人动。
“那……把我扛过去找他行吧?”她似乎有精神了些,说话带着调侃。
洛迟担忧地等着着他们把玲城微带过来。玲城微被放在了他身边的软垫上。
“没事的。”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轻轻碰了碰洛迟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有危险都不叫我们?”炎灵露出了生气的表情,玲城微完全没想到他会生气。
“啊,我……我只是想看看我自己……能撑到什么程度……”
“你不知道很危险吗?”炎灵打断她。
“我……”玲城微抬起头看他,在他眼底看见了愤怒和一丝隐忍的悲伤。
“你不说,他们不知道,但这不代表我不知道。玲城微,你应该试着改变它,就像当初把我从禁地里解放出来一样。”炎灵像是被什么激怒了,说话的语气很冲。
“别不拿自己当回事。”他皱着眉,最终落下一句话。
玲城微咬紧了唇,哆嗦着。
“我能怎么办。”她低落地别开眼。
“除了先把洛迟治好,我什么都不想想了。现在也只有这件事情能让我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掉在洛迟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洛迟他听不明白,白骨精和妖天莱也不明白。
“至少你不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炎灵走过来,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像父亲对女儿那样。
“知道了。”玲城微哽咽,用手抹掉了眼泪。
“会有办法的。”炎灵看着她,眼底有一丝坚定,很快被他掩盖。
空间之外,剑齿虎扑了个空,瞪着它幽绿的眼睛,疑惑地在原地站着。正如玲城微所料,它在那个地方呆了很久,妄想等玲城微出来就逮住她。
它的愿望落空是必然的。玲城微靠着洛迟的身体睡着了。身上的疼痛和体内封印的松动都让她吃不消,她太累了。
洛迟一直在听她的呼吸,确认呼吸很平稳后他才放心的稍微转移注意力,去听别的动静。
“嗯……不要……不……好苦……唔……”身边的小姑娘似乎是做了噩梦,身体颤抖着,嘴里模模糊糊地念着什么。
洛迟分辨了许久才听明白她说的字。是……梦见在喝药吗?还是别的什么?他无法安慰她,也没办法叫醒她,他苦恼。
“走开!”她忽然大喊一声,整个身体一颤,腾地坐了起来。她的呼吸很凌乱,带着哭腔。靠着他的肩膀在颤抖。他努力地动了动自己的手,却发觉自己能动的地方根本够不着她。
“哈……哈……”她喘着气,许久才从那暗红色的梦境__或者说是她的过去里回过神来。
她后知后觉地看见了洛迟费劲的手,心里一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他的手很暖,也许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吧。
洛迟则是一惊,她的手冷得像块冰。那个梦……很可怕吗?吓成这样。他心里难受,明明离得这样近,却连安抚她都做不到。
“谢谢你,我没事的。等我……缓缓,身体舒服点我就去给你找药材……”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指一疼。
洛迟居然掐了她一下。
洛迟一听她稍微好一点就要出去,有点生气。分明刚刚还答应炎灵会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怎么了?”玲城微不明所以。
“你……这么着急吗?那……我现在就出去找。”玲城微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说着就要抽出手来,被洛迟用力地握住。
“嗯?”她更疑惑了。
洛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的手可以动,那……他就能在她手心里写字啊!当时怎么没想到!
他松开她的手,摊开她的手心,有些艰难地在她手心里画着字形,玲城微也是呆了呆,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之后恍然大悟。
“别?”她问。
洛迟画了一个勾,表示对了,他又接着写。
“走?”玲城微觉得他写得有点乱,不太确定。
洛迟又画了勾。
“别走?为什么?我得去给你找药呢。”玲城微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洛迟没有表情的脸。
“不急。”他写,“你要休息。”
玲城微没有回答他,只是握住了他写字的手,很久都没有说话。
洛迟伸直了自己的手指,表示自己的催促。玲城微却把他的手指按了回去。
“没关系的,休息的话,我会更累的。等把你治好了再说吧。”玲城微松开手,掐一把洛迟的脸,起身就走,洛迟来不及拉住她。
玲城微回到刚刚的位置,那只剑齿虎已经离开了__毕竟已经过去一夜了。
她继续向山上走,本以为会再遇上什么糟糕的生物,没想到一路上很顺利。她很快就到了山顶。
一个硕大的山洞显眼地立在一堆乱石间,巨蛇爬动的痕迹也很新鲜。她目测,那条蛇是真的很大,估摸着,它的眼睛都比自己要大上不少。
根本……打不赢好吧?剑齿虎都不行了,这蛇不是问题更大。
还没等她把退堂鼓打完,巨大的声响和投下来笼罩着她的阴影瞬间就让她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寒。
她僵硬地回身,却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像城墙那般宽厚延长的蛇身__这还只是这条蛇的宽度,长度根本不能计算吧。
玲城微欲哭无泪,书上也没说这山蛇这样大啊。
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啊。
还是回空间保险。她打定主意就要回去,地面却摇晃起来,眼前的“城墙”忽然间消失不见,出现了一名妖艳的女子。
她穿着紫色的长裙,说是长裙,也只遮住了重要的三点而已,剩下的不是开高叉,就是低胸。玲城微出了神。
“你就是……那个可怜的娃?”女人声音清脆,却不失威严。
玲城微没有回答。
“是叫做……玲……啊对,玲小伟吧。”她恍然大悟般的神情让玲城微觉得她是个胸大无脑的姐姐。
“是玲城微。”她回答。
“啊,是,我记错了。怎么说?来这里干嘛?”她熟络地跟她说着话,一边扭着自己的蛇腰过来。
“你是……”玲城微后退一步。
“哟,忘记了?也是,让你记得的话,那那个人也就不是玲宏天了。”蛇妖笑了起来。玲城微只觉头皮发麻。
“那,你还记得那些被磨碎了灌进你嘴里的心脏吗?”她的声调变得悠长,裹挟着寒意。
“唔……”玲城微瞳孔一缩,腹中翻涌,恶心。
“啊啊啊啊,记得啊。那些,可都是我的娃啊。”她眼角染上了红,声调平淡,但玲城微知道,她绝对是生气了。
“你亲爱的父亲啊,他要你死,我偏要你活着。”蛇妖原本黑色的眼睛竟变成了浅紫色,看上去很疯狂。
紫色,是雷系的么?
没等玲城微反应过来,那蛇妖就把一颗什么东西灌进了她的嘴里,她被迫咽了下去。
“你要是挺过去了,三年后的劫自然就破了,若是没挺过去,我会把你的灵魂重新炼化,再装进你的身体里,不过……会更痛苦。”蛇妖笑眯眯的,言语举止文雅。
她的话刚说完,玲城微就感觉到了来自身体深处的那种可怕的力量,几乎要把她吞噬掉。
她不知道,那些符文已经在一瞬间爬满了她的身体各处,正悠悠地发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