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五十七

女儿总走近他身边，他也不曾察觉。

渐渐的，女儿也长大了。有一次女儿问“爸，您怎么总坐在这儿啊？”

他眼睛望着天空“她以前就坐在这儿，等我回家。她以前就坐在这儿，让我陪她。她以前就坐在这儿，说她一直在。”

两行清泪留下，他继续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摇椅上，吹风看月亮。她还喜欢，看那荧荧绿海，她还喜欢，三庆的灯笼……”

“我这一生，不负父母师长，不负师门好友，不负观众粉丝，不负传承使命。可……可唯独……亏欠于她……”

恍惚中，抬起头望向天空星辰，他好像听到她说：

傻瓜，对自己好点……

“毓儿啊，你别忘了我啊，下辈子，你还得嫁给我……”

“辫儿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后台的……”

“知道你不缺龙角散，就没给你买……”

“辫儿哥，我想坐船了……海盗船啊？”

“辫儿哥，你是月亮，我是离月亮最近的星星，一直陪着你”

“我要，陪你青丝变白发！”

“我一直都在，真的……”

她迷上那片海

也窒息于他眼底 不肯挣开

像生与死偷欢后抵赖

她是尘与埃 命运交织 那一种颓败

等天地落红 心上晕开

她缓缓的走来 从容褪去这唇脂粉黛

别生一种苍白 一夜雪落皑皑

……

她留给他的信，简短且深情

“辫儿哥哥：

见字如面

君是天上月，我是月旁星。如尘埃一般，渺小，黯淡。什么都不图，只想永远陪着你。任山川萧条，任天崩地裂，我想一直伴你左右。

可岁月无情，命运无义。伴君成痴念，只叹红颜薄命。

愿君相信，我一直在。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若君问以何为证?三庆灯火，荧荧绿海，月旁星辰。无一是我，无一不是我。愿君安，愿君安好，君安好，我方能心安。

仍记得，曾许君：你战四方，我为你守家门四方。可如今，怕是无力守候了。愿军莫要怪罪。

故，愿君再寻得一贤妻，不为其他，给自己找个伴侣，给孩子一个家。如若可以，请不要比我贤良淑德，怕你，忘了我。

命运捉弄了我们两世，下一世，愿为普通百姓家。同起同宿，同进同出。再无独身一人，月下摇椅苦等。晚风虽清凉，但一人终究很冷。

不必感伤，你我说好的，生生世世为夫妻。

下一世，我等你。

辫儿哥哥，别哭，毓儿该心疼了，要笑，笑起来才好看。

我也算了无遗憾了，最后见了三庆灯火见了绿海……

对了，这《层层见喜》真好听……

再见了，我……日思夜想的辫儿哥哥……

——毓儿绝笔”

看罢，何等撕心裂肺“毓儿……你说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的，你骗我……”

这一天，他来到她墓前，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同桌，也在。

“你知道吗？我以前了解的她不是这样的，她上初中到时候，是个女汉子，特别强势，叫我讨厌，但她义气，是个合格的朋友，所以于她我没有爱意。直到，嫁给你，她成为了我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温柔，贤惠，懂得经营家庭，还很体贴……我曾经妄想劝她离开你，可是呢？她竟至死不渝，她说，只愿意留在你身边，拒绝了我，我时常想，你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让她愿意献出一切？”

那男人一席话，他低头不语

不久又来了位老人，是粥铺老板。

他认得粥铺老板，见老人来了，连忙让开“老人家”

老人家眼中泪含着，看看他，再转头看她。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丫头啊，我来看看你，上次见面还好好的，这怎么……”

老人哭的声音叫他泪水止不住的流……

老人离开后，他蹲下身子，抚摸冰冷的墓碑“毓儿，我想你了……你个傻子，我这一辈子啊，就只你一人了……只你一人……你可得说到做到，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