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渴望

　　从上次回来以后，夏茉就一直蜷缩在床上的小角落里，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她的脑海里一直都是那个为了救她们而死掉的男人的样子，甚至梦到那个男人浑身是血，盯着她怒斥：“你为什么见死不救！为什么！”这令她很痛苦。

　　不管呓怎么劝说，夏茉都无法走出这样的心理阴影，她淡淡地看了呓一眼，又低下了头，她还记得呓那时冷漠的样子。

　　即使是白梓凡的安慰，夏茉也只是轻轻一笑，眼神再度黯淡下去。

　　白梓凡和呓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靠夏茉自己恢复了。

　　午后，阳光洒在床上，夏茉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心中刺痛，她还能看见这样美好的阳光，而那个男人却只能在阳光下寻找猎物。

　　夏茉抬起头，猛的起身下床，不顾白梓凡和呓惊异的眼神，独自打开门走了出去。“我出去走走，不用跟过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白梓凡看着呓，朝门口摆摆头，神情复杂。

　　呓点了点头，悄悄地跟了出去。

　　夏茉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呓的存在，她朝着那条小巷走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根本不在乎可能出现的丧尸。

　　夏茉站在小巷口，即使阳光明媚这里也因为环境原因没有照到一丝光芒，不过这种阴暗正好适合现在的夏茉。

　　她慢慢地走进去，整个人埋没在阴影里。呓站在巷口的转角，靠着墙，在阳光下微眯着眼。

　　夏茉坐在一滩暗红的血迹旁边，当时这里躺着男人的尸体，那场景是夏茉永远无法忘记的。

　　她伸出手轻抚着地上的血迹，垂下眼帘，眼里有挥不去的哀伤。

　　“你说，我值得你去死吗？”夏茉轻声说。

　　呓则在巷口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倾听着。

　　“我啊，是个奇怪的人。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的记忆是从认识呓开始的。对了，呓，就是那天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夏茉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宁静温和。

　　“呓告诉我，遗忘的事情就不是重要的事情，可我觉得那段记忆很重要，但我并不想去挖掘真相，我害怕真相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其实失去记忆的空虚感有时候会让我生不如死，我会质疑我存在的价值。

　　“我不知道呓的身世，我根本就不了解她。她是个神秘的女孩，她有时候俏皮可爱，可我也会看见她冷酷无情的那一面，我会突然觉得她很陌生。

　　“呓的邻居叫白梓凡，我叫他小凡。他是个温和的少年，他一直微笑着对待事物，令我觉得很温暖。对了，他还会做饭，他做的饭总是会让我想起记忆中模糊的家。有一次他因为救我受伤了，差点死掉，那时我感觉心如刀绞，简直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了。

　　“还好呓带回来了神药，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药，但小凡痊愈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真的，我的坚强都是伪装出来的，我很脆弱，我真的很怕命运再夺走些什么。我就像钻石一样，表面上无坚不摧，一受到沉重的打击就彻底碎裂......”夏茉说到这，声音颤抖起来，鼻子一酸，低下头小声地啜泣。

　　“我真的很无助，很空虚，我很怕自己的软弱拖累小凡和小呓，那种无人理解的绝望好可怕......我有时候会想到死，但我发现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

　　“我还害死了你，我根本不值得你救，也许我根本不应该活下去，我根本不应该存在......

　　“我抱怨过命运，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我自己的弱小剥夺了我拥有幸福的权利罢了......

　　“如果有一天，人类不复存在，那我的忧伤根本不值一提......可我害怕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掉，内心的痛苦比身体的疼痛要多上几千倍，几万倍......”夏茉捂住脸，也还是有泪水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自言自语，可是我没有地方可以倾诉，我甚至害怕自己唯一的容身之所有一天也会消失.......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为什么我却活下来了？为什么我却如此得渴望幸福？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所以我要改变我自己，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我要得到幸福。

　　“既然命运不让我活下去，那我就偏要活下去！既然命运要夺走我的希望，那我就获得更多更多的希望！

　　“哈，我说这话是不是很可笑？明明什么都做不到，还说出这样的话。可从我看到你的尸体的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

　　说到这里，夏茉仰起头看着天空，自嘲的笑笑。

　　“就当是为了为我而死的人活下去吧。”

　　巷口外的呓一直没动，她捂住心脏，微垂眼帘，眼睫毛轻轻颤动，眼底有看不清的情绪，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夏茉还没起身，呓已经离开了。

　　待在家里的白梓凡诧异地看着呓推开门走进来然后把自己锁在了那扇神秘的门内，任凭他怎么敲门都默不作声。

　　而夏茉始终不知道这一切，她擦干眼泪，站起身，露出了微笑。

　　她没有回家，独自走到了公园的湖边，坐在岸上，沉思了好久。

　　湖面波光粼粼，上面漂浮着一些早已枯黄的树叶。夏茉轻轻触碰了一下湖水，指尖传来丝丝温暖，令她烦躁的心情沉静下来。

　　直到夜色降临，她才回了家。

　　意外的是，白梓凡和呓都不见了，那扇紧锁的门还是没有打开。

　　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白梓凡的笔迹：不用担心我。

　　他们三人的命运终究还是无法回归原点，夏茉也早已明白，不再苦苦渴求命运的垂怜。

　　当她决定与命运抗衡的时候，是否考虑过命运的考验她能不能承受？

　　也许命运只是把她当做玩物，有谁会在乎玩物的生死？它考虑的只有怎么样让游戏更加有趣罢了。

　　整个世界都是一场戏局，一切不过只是按照规则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