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起了微风,屋檐上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景翊察觉着旁边床榻上又有了动静,便翻身抱住,微凉的里衣触碰到肌肤。
“也不挂件披风,秋夜里怪冷的。”
“怎的还不睡,可是被我吵醒了?”
“不曾,是有什么消息吗?”
景翊靠着萧瑾瑜的身子又进了几分,想让这冰块似的赶紧暖和起来。
“是冯府,出了事,估计明日便会送来讣帖。”
“有隐情?”
萧瑾瑜抬起手抚摸景翊的脸,嘴轻轻落在上面。
“莫要着急,快些歇息吧。”
又将景翊抱在怀里。
“怕不是要像小儿一般须得抱着才能入睡吧。”
景翊没有反驳,这是几声略显粗的“哼哼”表示了不满。
萧瑾瑜笑的满足,真想就这样就这样天长地久。
按历上朝会,圣上些许感伤朝中重臣的离世,便赏赐了一些东西,让得了讣帖的官员记得去,还特意点了萧瑾瑜。
路上,两匹白马并行。
“要带上楚楚?”
“自然,验尸怎能少了仵作。”
景翊瞧这阿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很不爽。
“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只让我猜。”
“我还以为景府的耳目都供你差遣呢?”
萧瑾瑜笑的内敛。
“哼,你与我家老头是一样的人物,事情都是捡的告诉我。”
景翊偏头瞪了萧瑾瑜一眼,又扯着马绳向前慢跑起来,身后的吴江见状便上前。
“王爷,其实你的筹谋告诉景少卿也无妨的,何苦平添隔阂呢?”
萧瑾瑜神色自若。
“手里只有一根线是不够的,他只要为我执灯就好,靠着些许光亮总能出去的。”
吴江是个粗人,听不懂里面弯弯绕绕的,知道王爷和景少卿感情还是很好便不再操心多言。
三法司门口,景翊一眼便瞧见在门口等待的楚楚。
“真是天生丽质,换上那普通侍女的衣衫也如此好看。”
萧瑾瑜勒住缰绳有些不满景翊的那番话,微抬眸子对上楚楚。
“可会骑马?”
楚楚被盯着有些发毛,又觉得安郡王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待人和善,便拽住衣裙的下摆。
“会但不精通。”
“吴江,下马。”
缓步走在冯府长廊,景翊还不知道怎么制造机会让楚楚有时间去验尸,正思虑呢,觉着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便微转头,才发现已到正堂。
对上眼神,手里被萧瑾瑜塞了两颗小石子,景翊心领神会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心想:谁说我不是正人君子,我瞧着萧瑾瑜也不像。
称着他们闲谈,用手指将石子一一弹出,精准的打落了烛台,便轻推楚楚一把,楚楚机敏趴到棺材上说是整理丧服,但扒开衣服却看见几道抓痕,还想仔细辨认,却被冯夫人的怒吼吓得退到二人身后。
冯夫人担心死因被发现便想让仆从去抓拿楚楚,却被景翊挡下,仆人碍于那绯色官服不敢上前,萧瑾瑜冷哼一声朗声道。
“我府上侍女不过是担心冯大人遗体有损,特去查看何罪之有。”
冯夫人自视理亏,又不便当众与安郡王争辩起来,只在三人走后嘟囔几句。
回到三法司,楚楚有些踌躇,萧瑾瑜直言:“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无需觉得为难。”
“我想做个人偶。”
景翊不懂,微微皱眉。
“可是用人偶还原死体上的痕迹。”
“是的,还望王爷恩准。”
楚楚得到首肯,便退出正堂。
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二人听仆从来报说楚楚姑娘刚从针袖坊带回来一个五尺有余的人偶。
景翊听了起了兴致,想赶紧吃完碗里的大米,头上却被公筷敲了一下。
“又不会长腿跑了,狼吞虎咽伤胃的。”
听到在旁边伺候的连翘发出轻笑,便转头。
“连翘,手艺越发好了,不知楚楚那份送过去没。”
连翘笑着应答。
“景少卿,不必担心,王爷早就吩咐过了。”
景翊点点头还想张嘴,却被一筷子的肉堵住,萧瑾瑜眼里含笑。
“食不言。”
饭后,几人围着人偶左看看右看看,楚楚见一堆人拥在程事堂,有些紧张,还未来得及嚼完的点心猛灌一口水便咽下肚。
萧瑾瑜见这般就说不急,楚楚则摇头指着人偶胸口左侧用朱砂画的几道抓痕。
“王爷,景大人,上次时间紧迫,我就看见了这几道抓痕。”
“看着方向和力度倒像是女子所为。”
“怕不是床帏之乐得了马下风吧。”
听景翊这样的揣测,萧瑾瑜闭眼又撇过脸,楚楚则负责的答。
“王爷,景大人我不敢枉下论断,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能验出。”
三人计划一番,萧瑾瑜带着楚楚在闭门鼓响起之前赶到冯府致歉,景翊则自告奋勇一人暗中观察以防有人插手。
到了偏堂,冯夫人作揖之后,对萧瑾瑜楚楚也是爱答不理。
萧瑾瑜耐下性子。
“今日之事多有冒犯,还请夫人不要介怀。”
“安郡王,势大,我等虽惹不起,但断不能被人欺辱了。”
楚楚想着该是自己出声,便向安郡王作揖。
“王爷,容奴插句嘴,奴想着午膳采买食材,却听到一则流言说是冯大人逝世那晚留宿在二夫人房内,不过片刻,二夫人房里传来尖叫,冯大人没了呼吸……”
冯夫人本就对这贱奴心生不满,听她戳破谎言恼羞成怒,拿了头上的玉钗便往楚楚身上砸,还未碰即就摔落在地上。
“安郡王好歹毒,可是我家老爷哪里得罪了你,如今人没了还要受此折辱啊!”
夫人得婢女搀扶未瘫软在地。
“夫人,多虑了,不过是本王觉着冯大人死着蹊跷,似是凶杀,而二夫人是医女出身,想来是要将人救醒,不料已是回天乏术,那胸口的划痕便是证据。”
“凶杀?怎么会!”
冯夫人的心也是一波三折,人也是虚着的。
“待本王侍女验完冯大人遗体便可知。”
这次也不阻止,挥挥手让管家带人去。
猫在屋檐的景翊听见有人在东南角那处发出动静,便只身追了上去,过了几座住宅便不见了人影。
这才反应过来是调虎离山,又往回奔去,边看见停灵的屋子着了火,便焦急的踩碎瓦片弄出一个洞到里面救人。
刚刚赶来的萧瑾瑜借着火光瞧见一人从屋檐掉落到里面,便心急如焚的大吼一声。
“景翊!”
萧瑾瑜一把推开起来阻止的吴江,飞奔跑向着火的屋子,门却在里面被踹开。
头戴幞头,身着蓝底银色绣纹的圆领袍,面容娇好,形体修长的女子正扶着一名穿着夜行服的男子,见门口男子是昔日老大,便将人甩到他身上。
“武艺不精,还总是捣乱,还你。”
说完边和楚楚从火坑里拉出冯大人遗体。
萧瑾瑜着急的上下打量着。
“逞强救人,你有几条命。”
“一条,非我不珍惜,只是我跳进去时,火势还不大,谁料到那梁子会断呢。”
见他没事,萧瑾瑜没有再理会,便向冯夫人提出将遗体暂放三法司,见她同意便带着众人回去了。
马车上,景翊裹着披风,见萧瑾瑜并不理睬,便佯装腿上隐隐作痛。
萧瑾瑜见状便将他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轻手揉着。
“我常盼你能行事稳重,少陷自己于危难。”
“我只晓,你我休戚相关。”
“是啊,那还假装脚疼?”
掐着景翊膝盖下方的嫩肉,脸上还挂着笑。
“现在是真的疼,说好的休戚相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