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荣城终于下了第一场雪,贺峻霖长久被压在心底的情绪,似乎都被这场雪带了出来
夜里似乎做了什么梦,匆匆忙忙的起来走到贺军长的病房里,趴在床上眼睛眨了眨,毫无睡意
宋亚轩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离开,也跟着起身,抱着一个水貂披风,跟着贺峻霖走到病房,轻轻披在人身上
“睡不着”
他搂着贺峻霖的肩膀,轻声地问着
贺峻霖擦了擦留下来的眼泪,摇摇头,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贺军长,泪水一点点留下来,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大的仿佛天地之间都是白色,月光映在雪上,总觉得这么的凄凉
贺峻霖轻声说着
“亚轩啊,明天陪我选一选寿衣和寿棺吧”
宋亚轩不知道他听完这句话之后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贺峻霖的泪好像擦不干一样,就这么一直流着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只是看着贺峻霖满是水的眸子,轻轻把人抱在怀里
自己也跟着留下眼泪
似乎是想起……十二岁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风雨飘摇中,操办父母葬礼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宋亚轩仰着头想着
忘记了
大概……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想着怎么活下去吧
贺峻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沉默下去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啊
第二天一早贺峻霖就和宋亚轩去了寿材铺,可是贺峻霖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停在满院子的棺材,宋亚轩也不催,坐在那里陪着
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他轻声的问着
“有……黄花梨的吗?”
“有”
随后继续沉默下去,宋亚轩伸出手握住贺峻霖的手,寒冰一样
“金丝楠的呢”
“金丝楠的有是有不过都被订出去了,少爷您要不看看别的?”
贺峻霖摇摇头,定了下来
“就黄花梨的吧,腊月初一之前做出来”
“是”
贺峻霖起身的刹那,眼前一片模糊,猛的又坐了回去,宋亚轩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扶着人的肩膀晃了晃
“霖霖!你怎么样”
贺峻霖停了几秒,宋亚轩在他眼中清楚了许多,他摇摇头,扶着人的胳膊站了起来
“没事,走吧,我不想在这待下去”
宋亚轩也知道贺峻霖看着这些木头东西伤心,帮人拢了拢大氅,将贺峻霖盖的严严实实的,还特地带上了帽子,搂着人走了出去
门口,张真源的冯副官等了许久终于把人等到了,打开车门准备让人上车,可贺峻霖摇了摇头
“我想走走”
宋亚轩不敢逆着人,只能顺着,对冯副官打了个手势
意思让人开车慢慢的跟在后面,宋亚轩扶着人慢慢的走着,没过一会贺峻霖就挡开宋亚轩的手,然后从大氅里把自己的手拿了出来,和宋亚轩的相握
宋亚轩的手很暖和,像个小火炉一样,本来其他几个人一致让贺峻霖带一个汤婆子暖手,可贺峻霖不愿意,干脆就把汤婆子放车上,等冷了再拿出来
虽然才农历十月份,可是大街上已经有卖各种年货的铺子了,贺峻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走到了一家冷清的饰物店,他拉着宋亚轩走了进去
店家高冷极了,看见客人来了也不起身相迎,独留下两个人站在大厅,四处看着
贺峻霖手里拿起一串金镶玉的鸳鸯佩,看着上面的花样笑了出来
好傻的鸳鸯
宋亚轩看见贺峻霖终于漏出了笑脸心里也顺畅许多
突然间贺峻霖放下手里的鸳鸯佩,走到一个角落,那店家看见两个人奔着角落而去也直起身来,仔细的盯着贺峻霖和宋亚轩的身影
贺峻霖看见架子上摆着的两块银制的小牌子,似乎还有什么花纹一样的装饰,可是已经落了灰完全看不出来了
正常来说开门做生意,架子上的东西不可能落灰,更不可能放在这角落里不让人看见,贺峻霖拿起银牌抬手问店家
“这两个怎么卖”
店家摇摇头
“不卖,这东西只卖有缘人”
贺峻霖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不解,什么只卖有缘人?难不成这店家是哪路神仙,下凡了,来找什么仙子
“这东西放在这,进来的客人恐怕都看不见吧,而且灰落得这么厚,怕是一直就没动过,如今我们看见了难道不算有缘人?”
宋亚轩看见贺峻霖喜欢得紧,赶紧开口说了一大堆歪理,别说啊,店家似乎真的被这理由打动了一些,他上下扫了两个人一眼
“冒昧问一下,两位什么关系”
贺峻霖愣了一下,宋亚轩歪着头看小孩,笑着说
“这位是我的良人”
贺峻霖被宋亚轩这么一叫给逗笑了,良人?也亏他叫的出口,憋着笑点点头,也跟着人说
“这位是我的先生”
店家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不断的徘徊着,似乎在想他们之间的话是否可信
突然间店家摆了摆手
“有情人,珍惜吧,消停日子快没了,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你们的了”
店家说完转身进了屋内,两个人被这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贺峻霖手里拿着两个银牌不知所措
宋亚轩拉着贺峻霖的手高喊一声
“店家,买不买啊”
“他们是你们得了,今日关店,两位请走吧”
店家根本就没有说钱,贺峻霖不解的看了一眼,又转身拿起一对祈愿牌
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放在桌子上,拉着宋亚轩离开了
走之后店家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桌子上的银元,摇摇头,哼着什么不知名的歌一样
仔细听过去,又好像是一句话
什么
芭蕉灯一盏,笑看有轮回
两个人出去之后贺峻霖便看着银牌兴致缺缺,宋亚轩怕人冻到了赶紧开口问要不要上车
贺峻霖刚一点头,宋亚轩就赶紧朝着身后的冯副官摆手,车子从路口一下子来到了两个人见面,期间距离也不过就是五十多米
宋亚轩先扶着贺峻霖上车,后来才钻进去
等到两个人回去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吃上了饭,看见贺峻霖回来,周副官立马去填了份碗筷
“就在这吃吧,隔壁贺樱看着呢”
“好”
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开大氅带子,放在一边,又让人把火笼拿的近一些,一摸贺峻霖的手,冰的不行,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看着宋亚轩
“怎么这么凉?”
宋亚轩听见这句话也赶紧握住贺峻霖的另一只手,满口说着怪我怪我,起身去床边拿了一个汤婆子给贺峻霖捂上
“你们干嘛啊,我又不是瓷娃娃至于吗,还有你,怪亚轩干嘛”
说完整个人扑进了宋亚轩怀里,没骨头一样的趴在人身上,然后挑开宋亚轩腰边的盘口,将冰凉的双手伸了进去,宋亚轩浑身一个激灵
“凉!凉!霖霖,错了我错了”
张真源一边给人添饭一边看着两个人笑,刘耀文也停了下来,宋亚轩即使这么说着可也没有把贺峻霖的手拉出去,反而还把手按住,让人更好的捂着
“乖,张口”
严浩翔从边上夹了一口肉,喂给贺峻霖,宋亚轩看见严浩翔夹了肉,宋亚轩便腾出一只手夹了一筷子饭
贺峻霖一人一口吃了进去,大眼睛看着两个人,眨了眨
“我是在捂手,可是哥哥们,我有手”
说完这句话贺峻霖就想把手伸出去,没想到宋亚轩按的还真牢,严浩翔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贺峻霖嘴边
“我忘了,快点,啊!”
贺峻霖张口吃下严浩翔的菜和宋亚轩的饭之后,疑惑的看着张真源
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上次说出这句话的……应该是张哥吧
张真源倒是没有被影响,反而肯定的看着两个弟弟,颇有他们两个的风范,啊!对,上次明明是他和马嘉祺两个人
犯傻还带传染的吗
“你们俩以后离看见,马嘉祺和张真源凑在一起啊,就离远点,离近了容易被传染”
贺峻霖语重心长的看着严浩翔和宋亚轩
“传染什么”
宋亚轩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连严浩翔都疑惑的看着张真源,不知道为什么贺峻霖会这么说
贺峻霖特别严肃的看着两个人
“容易被传染降智”
“好,来吃口鸡肉”
“不吃这块,那块,那块大”
宋亚轩甚至还觉得贺峻霖说的没错,不住的点点头,最后头上遭到了张真源的暴打,好家伙,哥哥的威严是可以遭到挑战的吗
刘耀文看见这个样的宋亚轩,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宋亚轩儿,丁哥马哥不在,你老实点吧,一会被他们三个追着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宋亚轩听罢,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直接扔了过去
“闭嘴吧你!”
刘耀文长手一抬,怀表稳稳的落在人的手里,还把盖子拿开看了一眼
“呦~德国货,谢轩哥赏”
“赶紧吃饭,轩儿和你说一声啊,过两天刘行之和吕青罗结婚,我们的人动起来不方便,你的人盯着点,我怕大少帅这次没如愿去陵城,也没如愿和吕家结亲,可能会给我们下绊子”
宋亚轩松开了贺峻霖的手,让人坐好自己吃饭,然后对着张真源点了点头
张真源说完之后,又转身冲着刘耀文说
“你们刘家的事上点心,这两天你就不用过来了,好好盯着点那边,这边有翔哥和我盯着呢,处理完就赶紧回来,最近我要去一趟第五军”
“第五军?出什么事了”
贺峻霖听到第五军赶紧抬起头,有些紧张的看着张真源
“没事,张哥就是怕余宇涵和童禹坤他们年轻处理不好,你放心吧,第五军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老实的,我们几个的心腹几乎都在那,没事”
刘耀文看见张真源皱起眉头,应该是想怎么说,赶紧咽下嘴里的饭,赶紧开口对着贺峻霖一边开玩笑一边说
这句话倒是实话,他们的人都很有本事,而且很规矩,想了想低头吃饭
“丁哥马哥那边,真源你有消息了吗?”
“他们在战场上消息都不方便”
严浩翔听罢点点头,饭桌上突然间沉默下来,只有筷子的声音,缓解突如其来的尴尬
他们其实都知道,贺峻霖现在笑不出来,刚才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安心,装出来的模样
“军长……怎么样”
马嘉祺刚打完仗回到帐篷里,看着丁程鑫一个人坐在里面喝闷酒,就知道恐怕贺峻霖那边不太好
丁程鑫抬头看了一眼马嘉祺,摇摇头
“快不行了,今天亚轩陪着贺儿去买的寿材寿衣,就当冲喜了”
马嘉祺心里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他们这边的事情需要抓紧一些了,丁程鑫一直在盯着军队里的探子
没想到还真的看到了不少大少帅的人,只不过他总是担心贺峻霖
“一月份搞定之后快点回去吧”
丁程鑫看着马嘉祺小声说着,马嘉祺点点头表示同意,伸手把人面前的酒盅拿开
“别喝了”
“就喝了两口”
丁程鑫虽然这么说,但也听话的跟着人一起把酒都收了起来,拍这人的肩膀让人回去睡觉吧
马嘉祺点点头应了下去,他们两个人的心啊,都随着贺峻霖留在了荣城,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会失去这颗心
没有办法的办法
为了让小兔子永远的平安下去大概只有这一个办法
“今天真源给我发过来的电报,说第五军已经安排好了,出事的时候会让贺峻霖直接从地道走,炸弹也已经埋上了”
丁程鑫突然间想起来这件事,赶紧和马嘉祺说着,贺峻霖的事可不能马虎
张真源今天下午去的第五军,和余宇涵他们几个通了气,只要这边一打仗,就算绑也要把贺峻霖绑走,不过他们得确保一件事,那就是出事的时候贺峻霖必须在第五军
这个事恐怕就要靠严浩翔了
他们为贺峻霖殚精竭虑,想了好多条后路,就是为了让贺峻霖平平安安的度过这场战争
可是贺峻霖
他在看着吕青罗断发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他必须要把自己的后路一断再断,他不为了自己,只为了有朝一日
哪怕死,他们七个也要死在一起
贺峻霖掏出自己怀里的一对银牌,坐在贺军长旁边,一下一下的仔细擦着
慢慢的银牌漏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对芭蕉树
贺峻霖突然间想起一句话
芭蕉灯一盏,笑看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