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猛地嗦上几口烟,再轻轻呼在空中,灰白色的烟圈晕出刺鼻的烟草味,与空气里的雾绞在一起。
秋风凛冽,挂在凄凉的雾都。
一卷卷浓雾直往巷子里涌,大雾四起,望不到周边的景。
灰蒙蒙的,像遮在心里的布。
01
刘耀文走进包间时严浩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看着严浩翔手里停下的动作,刘耀文脱下外套便不客气地坐在严浩翔的对面,随手拿着一杯酒,咕咚一口闷了下去。
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冷得吓人。
严浩翔的手轻轻摩挲桌子上酒杯的杯口,身子微微前倾,问。
严浩翔怎么了,心情不好,来我这蹭酒?
刘耀文烦,但也说不清是哪儿烦。
刘耀文答道。
严浩翔笑了笑。
严浩翔那就多喝几杯,难得可以出来喝,那可不得不醉不归?
刘耀文得,不醉不归。
说完,刘耀文直接拿起一瓶酒,直接往嘴里灌。
严浩翔没拦着。
他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刘耀文了。
02
刘耀文今年26岁,刚踏出学校门没多久。他18岁考入全国最优秀的医学院,本科念完后紧接着硕博连读,成了学校里的佼佼者,也成了新入门却能力出众的医生。
他面如冠玉,棱角分明,总是那个萦绕在女孩儿们爱慕心尖的人。
再加上他作为医生的职业——一份安稳而负责的工作。他垂下眸看医书时,好看到张扬的眉眼柔化了刺,削弱了周遭的冷,那就更讨女孩子喜欢了。
从小身边就有一堆女孩儿明目张胆地跟着,但也就持续到20岁那一年。那年刘耀文有了女朋友,只剩一些不死心到心怀执念的在暗地里偷摸着对他滋生心思。
要说刘耀文这个人什么都好,就只是在职业限制之余,偶尔报复性地抽烟喝酒,但自从谈了女朋友之后,有人管着他,也就慢慢戒了。
严浩翔至今还记得刘耀文第一次带她来见自己的时候,他偷偷跟自己说的那句:
刘耀文我很爱她,我想保护她一辈子。
03
一辈子有多长?
亦或是街边梧桐花半年的寿命,最后以枯黄的一碰即碎的姿态被人肆意踩踏。
亦或是一个平凡的人度过普通的一生,最后在残阳下慢慢死去。
一辈子不分时间长短。
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存在。
也许我们就是大自然中某个小小的过客,等生命的最后一秒被消耗殆尽,哪怕怀着眷恋与遗憾,在挣扎着伸出手攥紧这一生的不甘后,仍不痛不痒地悄然离开。
宇宙是永恒的吗?
街边的梧桐花会一直存在吗?
一辈子,真的会是一辈子吗?
04
刘耀文口中的一辈子,其实也就只有三年。
05
刘耀文刚闷完八瓶酒后重重地往桌上摔酒杯,脑袋失重般垂着,看得严浩翔有些发愣。
这么些年,他好久没见到刘耀文这么不要命地喝酒了。
上一次,还是他刚谈女朋友那会儿,高兴地把自己喝进了医院,住的自己的值班室,他女朋友照顾了他整整三天,别提有多丢人了。
严浩翔皱着眉头顶盯着刘耀文:
严浩翔你没事儿吧?别喝死了赖我这。呵,第一次看你喝得脸都红了。
刘耀文没事。
依旧淡淡的语气,严浩翔都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有毛病。
严浩翔你一个医生喝这么多,还让病人少喝点,这算哪门子道理啊。
严浩翔收走刘耀文手上的酒杯说道。
刘耀文你不是说不醉不归吗?
严浩翔我就是说着玩的,你也不能这么喝啊,明天不上班了?整桌酒都快被你一个人喝完了,你看看你这都几年没喝了,一下子来这么多你身体受得了吗,果然还是只有黎……
刘耀文僵在原地。
严浩翔顿住没有再说话,下意识地眨巴眨巴眼。
严浩翔啊……对不起,我忘了。
严浩翔抱歉地看着他,整理着空酒瓶的手不自觉地停住了。
濒临窒息。
像是在炎热的夏季被人活生生闷了一整天一样喘不上气。
心跳漏了一拍。
刘耀文缓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里面的烟一根没少,但包装却是旧的,如美丽的灰姑娘穿着带有补丁的衣服一般,格格不入。
像是一整面白净的墙,一点墨渍摔在中心,突兀到刺眼。
刘耀文叼起一支烟 ,点了火。
久违的烟草味弥漫整个房间。
他吐出一口又一口烟圈,卸了力般垂着头,仿佛待被审判的罪人。
严浩翔有些诧异。
严浩翔耀文儿,你不是戒了吗?
刘耀文……戒不掉。
严浩翔那你之前是……?
刘耀文翔哥。
刘耀文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一片。
刘耀文我想她了。
刘耀文很想很想。
06
他们出酒吧时已是傍晚了。
几小时前的浓雾早已被雨化了开,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刘耀文身旁,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气温顿时下降了许多。
刘耀文不自觉望了望天。
天黑漆漆的,如一整块煤炭罩在大气层上,要不是有光,就看不清细细的雨丝了。
酒还没醒,脑子里一团黑线。
眼里满是血丝,像一条条感染的寄生虫,异常的有些发呕。
刚好三年零一个礼拜。
07
那晚刘耀文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转过身看着他,刘耀文看不清她的脸。
但刘耀文盲目却近乎肯定地在梦里痴喊着:
刘耀文欢欢!阿欢!
那女人回头笑笑,一头长发在迷蒙的光束里披散。
刘耀文狠狠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想重新好好看看她的脸,可眼里的朦胧一片,使他怎么也看不清那朝思暮想的人。
她慢慢走近,指尖搭上他的肩,像无数个往常一样,把自己交付进刘耀文怀里,而刘耀文顺势抱紧她,发了疯似的红着眼。像是一个不小心,她又会像摸不着的雾,那样毫不留情地蹿离自己的世界,消失在自己的怀抱,永远,永远地离开他一样。
刘耀文阿欢……我好想你……我好爱你。
攒下好几年的泪水一股脑儿全涌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刘耀文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极尽努力不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神情,窥探那片痛到粉碎却依旧闪闪晶莹的真心。
也许梦就是没有声音的吧。
他到梦醒还是没有听到黎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