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银灰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入目所及的,是一片猩红的月色。
黑川厄尝试想要动一动身子,却感到心口处传来的剧痛。
造成现在情景的原因是,黑死牟在用刀刺她心脏的时候,她在黑死牟都没有发现的死角偷偷转动了一下身体,以至于刀刃偏向,刺进了距离她心脏距离只有分毫的地方。
虽然动作的幅度不大,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黑死牟没有察觉并让自己活下来。
黑川厄借着余光看到了无一郎的所在之处,他宛如一个没有生命的木雕,安安静静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忍着剧痛,她伏在地面,一点一点的,朝着无一郎的方向爬去。
地面有细小的石子和沙尘不断与她浑身的伤口相互摩擦着,黑川厄只感觉自己每动一下,都是锥心般的疼痛。
所过之处的地面赫然留下了醒目的血痕。
终于,她靠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爬到了无一郎的身边。
黑川厄轻轻拨开无一郎因为汗水黏在小脸上的乱发,伸手轻触,她看着对方苍白的脸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灰暗的眼中骤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无一郎还有心跳和脉搏!!黑死牟那一刀并没有杀死他。
但是现在的自己,别提是为无一郎包扎伤口了,就连她自己,她都没有那个力气自保甚至是止血了。
黑川厄环顾四周,瞥见了自己相隔甚远的佩刀,暗暗咬了咬牙。
她抬起千斤般重的手臂,摇晃着撑起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经过她这么一使劲,鲜血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
随着黑川厄的每一步走动,那些红色的温热的液体就不停地从她的胸口的血洞中流淌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
地面不时盛开一朵朵娇艳的血花。
黑川厄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目标的方向前进,中间有好几次因为意识模糊而摔倒,伤口撕裂的疼痛使她好几次弯下了腰,可她都死忍着爬了起来。
两天后———
一块大石头后面,黑川厄捂着胸口已经被粗糙包扎好的伤口瘫坐在地面,视线一直向着木屋那处的情况。
只见破烂不堪的木屋外走来了一行人,他们衣着打扮个个得体整齐,一看样子就知道是素质和教养都不会差的人。
黑川厄那天在经过了两三个时辰的努力后,粗暴地撕下了自己的衣裳快速帮无一郎包扎了伤口。尽管效果甚微,但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能止血。
她看着无一郎苍白的脸色和愈加瘦弱的身体,内心逐渐变得不安。
但好在今天,产屋敷耀哉他们终于来了。
两天前———
“狭雾山山脚之木屋,吾紧要者生命垂危,劳烦彼之人速来,吾愿以性命担保,日后必有重谢,拜托了! ———黑川厄”
没有笔,黑川厄只能用手沾取伤口周围的血液,沾写在无一郎用来折纸的彩纸上。她实名写了一份血书到产屋敷耀哉那处,请求他们过来带走无一郎。
也得亏产屋敷耀哉善良的同时竟然又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能保持信任,黑川厄心中不甚敬重,也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笔。现在他们来了,准备要接走那个臭小鬼了。
黑川厄将后背倚靠在冰冷坚硬的巨石后,忽然的就嗤笑一声,强硬地忽略心中的不适。
她竟有些不舍。
果然是因为跟臭小鬼呆久了,就连一向理智的自己都变得不正常了。
黑川厄躲在石头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重伤昏迷的无一郎被产屋敷耀哉带走。
嗯,就这样…也挺好的。
总比跟着她,要来的安全得多。
她就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一不留神,就把所有人都炸得粉身碎骨。
就如她的名字一样,
黑川厄,
“厄”
会带来不幸和厄运。
在经历了黑死牟单方面的碾压之后。
黑川厄清晰地明白,
她太弱了,这样的她根本没有能力保全身边的人。
她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颤抖。
那是来自强者的威压。
老太婆也好,
无一郎也好,
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够,她就没有资格能留住任何人。
她谁都救不了,甚至是她自己,都救不了。
目送着一行人渐渐远离的背影,直到他们变成一个再也看不到的小黑点。
黑川厄心中的那块悬空已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似乎是在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疲惫,紧绷的神经在那一瞬间松懈下来。
身受重伤之后,她两天没敢睡觉苦苦守着那臭小鬼孱弱瘦小的身体,就是怕血腥味引来了什么食人鬼或是山里的野兽。
自己的伤口本身就没怎么处理,再加上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神经,她终于受不住了。
她已经到了极限了。
眼皮子此刻就宛如千斤重一般,黑川厄忍不住疲惫,缓缓磕上了眼帘。
“啧,好累......”
少女的意识即将归于一片虚无与混沌,接下来的一切都快感受不到了。
黑川厄倚靠着巨石的身子渐渐向斜边偏移,直至失去了支撑,最后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再会了……
臭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