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稳稳回了趟台里,再回住处的时候已接近夜晚八点。
她在脑子里组织新闻稿,思绪又飘到在吴彤面前闹的乌龙事件上,到底是怎样的一天,才会从早丢人丢到晚?
她并没有发觉有个人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路过一条窄窄的小巷,那个人突然上前,将她抵在墙角。
“我让你拍照片!我让你拍!”
借着路灯暗淡的光线,纪稳稳对上那双阴狠的眼睛,某个被忽视的画面又重回脑海——那个站在屋顶上的男人,还有手机里那张照片,怪不得她总觉得遗漏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还没等纪稳稳反应过来,就见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瓶子,他一手抵着纪稳稳,用牙咬开瓶塞,扬起手,液体从头淋下,全数倒在纪稳稳身上。
带着凉意,还有刺鼻的酒精气味。
纪稳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住,一时也忘了害怕,直到男人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她才明白他的目的,颤抖着呼救。
男人开始疯狂狞笑,他的眼底猩红一片,带着快意:“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用!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你已经烧成炭了!就跟他们一样!”
“我把你们统统烧死……”男人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往后倒退几步,扬起手中的打火机,擦亮火苗,火光照出他狰狞到几乎扭曲的脸。
就在打火机即将脱手扔向纪稳稳的那一刻,突然从黑暗中蹿出一个人影,他不知何时靠在电线杆后,就等这一个时机,抬脚将男人踹了一个趔趄,打火机掉落在地,摔出去老远。
“稳稳别怕!”
那么熟悉的声音,紧张害怕的情绪在顷刻间得到安抚,悬着的心也落到原处。
厉冬急着查看纪稳稳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背后一道银白色的反光,那男人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向他们逼近。
“哥——”纪稳稳霎时惊恐地睁大双眼,第一反应是挡在厉冬前面。
厉冬察觉到什么,顺势一个反转身,抬手护住身前的人。
锐器划破衣料的声音,随之而来尖锐的疼痛,厉冬仍不忘安抚纪稳稳:“我没事,别怕。”
等到惊动附近居民,那男人已经被厉冬扭押在地上,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显而易见只有一个人受伤。
从派出所出来,纪稳稳强烈要求陪着厉冬去医院处理伤口,厉冬觉得没那么严重,但他看着纪稳稳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终是妥协。
出租车上,纪稳稳整个人还有些哆嗦,惊魂未甫,还因为厉冬手背上那道伤口散发的血腥味。厉冬靠她很近,干脆伸手搂住她肩膀。
警察调查下来是兄弟为了争遗产而反目。这个弟弟本就偏激,趁着夜里放火把哥哥家的房子烧了,幸好邻居及时发现报了火警,但一家三口均有不用程度的烧伤。
嫌疑人东躲西藏一天,精神接近崩溃,他想到医院看看哥哥一家的情况,正好看见纪稳稳从医院出来。
他想起被拍的那张照片,异想天开觉得只要毁了目击者,毁了那张照片,他就可以逃过警察的视线,才有了接下去的事情。
为了缓和气氛,厉冬故作轻松地感叹:“呵,这还真是亲兄弟!”
纪稳稳抬眼看他,车内昏暗的光线下表情真挚:“哥,你放心,我们虽然不是亲生的,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厉冬:“……”
所幸冬天衣物厚实,厉冬只有手背上被划开一道口子,尽管如此,那人是发了狠劲的,伤口不浅,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纪稳稳一瞬不瞬地看着伤口被消毒、包扎,整个人的状态是呆滞的。
“稳稳,你可以给我去买瓶水吗?”
厉冬想要支开她,可是纪稳稳不为所动。
“稳稳乖,哥哥真的渴了。”
纪稳稳摇了摇头,依旧站在那,整个人像被抽空了。
清创的医生也是厉冬相识的,看着这俩兄妹,不忘开玩笑:“这小姑娘是被吓傻了吧?”
厉冬看他一眼,催着他快点:“你这速度,要不然我自己来?”
“……”
等到清创室只剩下他们俩人,纪稳稳才走过去,眼泪便像豆子般滚落下来,连成了线,止都止不住。
“欸,怎么又哭上了呢?”
她似乎自小就不是个爱哭的人,意识到被母亲抛弃的时候,在医院做各种检查、抽血的时候,外婆生病甚至在她的葬礼上,纪稳稳都没有哭。
直到那次在七里河畔,她知道身后站着一个人,便好像有了椅靠,可以任由自己的情绪宣泄。
之后一次一次,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她不必伪装,因为她是被接受的,连带那些情绪也被照顾。
可这次不同以往任何一次,心里头像被揪着,她轻轻碰了碰包扎的纱布,声音颤抖:“很疼吗?”
厉冬突然笑了,笑意直达眼底,他扬起嘴角,语气轻快:“稳稳,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纪稳稳低着头不说话,想着这样还能笑出来,她该不该再带她哥去看下精神外科?
厉冬的手覆上她的脸,帮她抹去泪水,像是自语:“怎么办?现在不太想做个人了呢。”
下一秒,他的唇贴上她柔软的双唇,像是渴望已久,不再满足于浅浅的触碰,他一手摁在她的脑后,逼着她,迎向自己。
纪稳稳被这突然其来的一切惊呆了,她头脑一片空白,睁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睫,投入的表情,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说的做你的家人,可不只是做你的哥哥,”厉冬的声音有些喑哑,就在她耳畔,“还有,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呼吸和心跳完全乱了节奏,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原来,自己偷偷喜欢的人,也是一样地着喜欢自己。
她梦寐以求的那件事,就这么被一个人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纪稳稳闭上双眼,勇敢地回应那个人。
下一秒,闫萍和厉卫东推门而入,老两口不知哪里得到消息,来看看儿子伤势,眼前的画面让空气瞬间凝固。
好在闫萍接受能力强,反应也快,她两手一拍,“咳,我说这小子怎么相亲老相不对眼呢,我都准备给他介绍个男人了!原来暗戳戳地想吃嫩草呢!”
厉冬:“……”
“我怎么就没想到稳稳当我儿媳呢?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彼此知根知底的……”
纪稳稳:“……”
什么叫从小养大的?遇见厉冬那会她已经成年了好吧!
……
从前纪稳稳一度觉得自己跟不幸,从小缺失很多爱,身边也留不住亲近的人,直到后来一个人出现,陪伴她,帮她填补了所有空缺的感情。
是家人,亦是爱人。
原来,幸福只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