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屋外白雪皑皑，久久未歇。
墨燃的意识仍是不清醒。
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他隐约听到楚晚宁的低泣，听到他的喃喃低语。
仿佛有一层水汽相隔，他看到了楚晚宁在他身边哽咽着唤他的名字；毫无温度的手被什么温暖的事物紧紧抓握着，带了一丝海棠清香。
是他的味道？
是...楚晚宁....师尊的味道？
一滴清泪淌在他手上。他的手猛地一缩，震惊万分。
眼底瞬时清明了一些。
他.....他看到了什么.....？
楚晚宁.....在哭？
为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去得到这些？
墨燃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只是，万分清楚地记得自己犯下的罪孽。
他十恶不赦，他罪责难逃。他是本应得到百般唾弃万般嫌恶的罪人。
他有什么资格去得到楚晚宁，哪怕是任何一个人的怜惜？
嗓子干哑，仿佛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艰难的开口。
“楚........别.........别哭.......咳咳..........”
“！！”
“墨......墨燃？”
颤抖的声音。
“你.....你醒了？”楚晚宁颤抖着手伸向墨燃，似乎想确认。
“水......”
“好，好，我给你倒......”楚晚宁忙站起来倒水。他害怕，害怕墨燃又会昏睡过去。
墨燃拼命睁着眼睛，去看他的楚晚宁。
他很想说：为什么要救我？
可他说不出来。
师尊...我已经......脏了啊....
师尊......我明明罪无可恕，你为何....要护着我？
他也想干净，他也想赎罪，他也想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楚晚宁身侧，笑着再喊一句师尊。
他还想和那不可一世的小凤凰打嘴仗。
但，不可能。
因为他欠的实在太多了。
多到他无法偿还，多到他丧失最后一丝勇气。
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越来越迷茫。
“水来了，墨燃。”楚晚宁急急走来，用勺子舀了一勺水，喂给墨燃。
“墨....墨燃，你饿了吗？我.....我热了粥，你要喝吗？”
“要.........”墨燃的眼睛终于撑不住，眼睫微颤，闭上了双眼。干涸的嘴唇缓缓吐出字眼来。
“吃……”有气无力的声调，犹如一只嗷嗷乞食的奶狗。
时光倒回。
又似初见时。
楚晚宁看着眼前那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
怀罪看了眼墨燃，严厉地对楚晚宁说:“你回去。”
楚晚宁并没有听。
他偷偷拿出米粥，倒在手心里，任由小墨燃在慢慢吸吮，舔舐。
他望着这仿佛只有五六岁的瘦弱孩子，心中酸涩万分，又有种似有似无的满足感。
楚晚宁摸了摸墨燃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的厉害。
他强忍心中的酸涩，默默吞回泪水，转身进到厨房，把米粥端出来。
他吹凉，缓缓送到他的嘴里。
粥暖暖的，已经不新鲜了。
但已足够让那个人感受到这人间仅剩的温暖与真心。
墨燃慢慢地吞咽，突然一口吐了出来。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吃东西了。
前些日子呆在天音阁的牢里，他粒米未进，肠胃受损，体力早已透支。
楚晚宁丝毫未嫌弃，拿手帕给他擦干净，声音放得低缓，温柔地低喃:“慢点，慢点……还有很多……我再给你倒一点……”
正如初见时的对话。
“慢点吃啊....我这里还有的....我和我师父，还有口粮的......”
“慢点，慢点……还有很多……我再给你倒一点……”
墨燃喝完最后一口便无力地闭上了嘴，微微皱了皱眉，又十分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冷……”
楚晚宁慢慢给他盖上了被子，又似初见时，为他披上斗篷。
这个被子与斗篷一般，为他，遮风挡雨，驱除寒凉。
墨燃又沉沉睡去，楚晚宁抵着他的额头，小声低泣着:“墨燃，墨燃........你看，灯一直亮着........”
“墨燃，你.......你理理我......好吗？”
“你.....别走，可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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