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雇有良医,良医将他命抢了回来,但却拼不齐被蹂躏得破碎一地的自尊心。他将身上喻升留下恶心的的印记一刀又一刀地刮破,因为他宁愿有疤。他本不怨他什么,觉得是低贱的身份使然,正室也好,妾室也罢,只要能见着他一面也好。可是从醒了以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他被软禁在室中,偶尔会有那位曾天天派送礼物的差官给他捎个口信。
“崔郎近日可好?”
“回玉儿公子,大人他很好,只是叫我通晓你切莫挂念。”
……
整整一月,他坐在妆镜前,细读他曾送与他的诗,那是他唯一的嫁妆,每每念起,总是回想起以前种种,不得望着手上的银镯好一阵子,但最终都是以泪洗面。
一日,一个身着华贵的女子带着几位随从硬闯进来。
“殿下!殿下!大人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踏入!”
“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我!”
侍卫没能拦住或说是没敢拦住那位娇纵跋扈的公主,只见那公主趾高气扬,一手叉腰,一手把玩着一个拨浪鼓。阿玉没有看错,是崔郎送给遥儿他们的那只。
“你……你手里的拨浪鼓哪来的?”
“放肆!不懂规矩的家伙!”一个耳光扇在玉儿的脸上,白皙娇嫩的肌肤很快起了一个红印。
“我听府上人说夫君养了个男妓,天天宝贝着,不要别人看呢,今儿一瞧,果然是个不守规矩的妖艳贱货!”她又冷笑了说道,“不过,你也别自作多情,大人只不过是玩玩罢了……”
“我问你手上的拨浪鼓哪来的?!”阿玉怒目而视,吓得她盛气凌人的样子转瞬即逝。
“呵……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夫君对本公主的爱,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这玩意儿是夫君送与我的,听说是捕获当朝逆臣赫连氏余孽时,一男娃拼了命地死抱着这玩意儿,整只手被砍断了都不曾放开,啧啧……”她不停地晃着手中的拨浪鼓,嘴里尽显不屑,“我看哪,也没什么稀奇……”
阿玉此时心快要炸开,脑袋嗡嗡作响,脸色气的铁青。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公主脸上,她一脸惊恐地望向他。
“你竟然敢打我!”她捂着挨打的脸,却露出了可怕的笑脸,“不过是个破劳什子,你我反正迟早同是崔家人,我送给你好了……”说着把那拨浪鼓扔在地上,阿玉连忙去捡,谁知她用力一脚踩在他的手指上。
“啊!!!”
“你不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吗?那本公主就废了你的手!”
旁边的差官终于看不下去,替他掩护道:“公主息怒,崔大人一向喜欢听玉儿公子弹奏,若大人知道了您……恐怕……”
“好啊,本公主可以饶了她,不过——他不是名扬南阳城的戏子吗?我要请他给我演一出戏,但是他要给演得的这出戏可能他从未演过,这戏啊,名叫傀儡戏。”
于是,阿玉所有关节周围之处,被红绳穿得千穿百孔,他像木偶一样被吊起,被公主肆意地玩弄,他很痛,只是到最后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血滴随着孔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公主玩疲了,就令人将他放下,咚地狠狠摔在地上,便扬长而去。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将手上的银镯取下奋力一掷,含着恨意躺在血泊之中。这一次,良医也没能带他回来。
“你死后,便化作厉鬼,杀尽崔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但因始终并未找到崔桉的身影,所以便一直留在崔府等他,不肯离去,对吗?”子與问道。
“对!我是在等他,等到他死在我手里的那一刻,等我报我赫连氏的血海深仇!!!”
“呵,可笑,可笑至极……”一旁的子轩突然冷嘲道,“一个人爱得那么糊涂也就罢了,连恨也恨得那么不明事理……”
“难道我不该恨他吗?!”
“辱你是喻升,欺你害你是公主,娶你救你是崔桉,而未有任何证据指明是他所使,仅凭小人之辞,就让你笃定是他一人而为,岂不冤枉?”南无连忙补充道,说完还看了子轩一眼“你说是吧?”
“……”
“不知他送来的最后一封信你可有见过?”子與又问道。
“……?”他一脸疑惑。
“你应是没见过,不然怎么如此怨气,他在临死之前托人所送,说是一定要亲自交与你手,可当信使赶回时,你已命丧黄泉,便将其叠放于你妆奁前那堆信纸上……”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和他一起来骗我!他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死了?!”
“都三十年了,如若他还活着又怎么会还是这般青年模样!”南无无奈喃喃道。
子轩一手拖着受伤的肩膀,一手捡起地上的散落的那几张纸递于他。
“此信便是崔桉决意违抗圣旨,不顾皇家颜面拒娶公主在牢狱中所写,关押一月后,被喻升参一本说有包庇当朝逆臣余孽赫连氏族人,最终告以谋反罪被挫骨扬灰。”子與示意那只小鼠,于是屏中有了崔桉狱中提笔写信的画面。
“……呜呜呜……”
他拿着那几张书信认真地读着他给他最后的话语,读着读着手却不停地发颤,眼泪也不断夺眶而出,最后失声痛哭起来。
上面最后写道——
宁做黄泉鬼,不愿再负卿。
“崔郎!!崔郎啊!你怎么那么傻……”崔桉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喻升设好的局,但还是选择奋不顾身地爱他,可他这一世欠他那么多,又怎还得完……
他默了一阵,终于露出平淡的笑容,起身向门口,走去,打来门扇,尽管一丝的阳光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滚烫,他也丝毫不带畏惧,而是从容。
“你疯了?!你再见到阳光会魂飞魄散的!那便会从此从三界消失,永世不得超生!”南无连忙制止道。
他只回眸浅浅一笑,便跨过门槛,走出庭院,来到那棵槐树下,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他爱着着的那个人又如当年那般向他询问名字。
“我叫赫连玉……”
如果我早这样回答,我的崔郎啊……你会不会还是不顾一切地爱我,这一切又是不是能够重新来过……可惜……我欠你的太多了啊……
在最后一抹晚霞下,他笑着在阳光中旋转,像是当年他抱着他转那般,美得像只无忧的精灵。慢慢地,慢慢地,他逐渐变得透明,消散在这广阔无垠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