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死巷,除了外面马路的路灯,小巷深处完全是漆黑一片。尽管如此、陈时亚那条漂亮的白裙子在黑暗里依然分外鲜明,因此此刻裙子上大片的猩红也同样刺眼。她看见陈时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穿着明黄色雨衣的怪人跨坐在姐姐身上,挥着刀子疯狂
地捅着她的身体,杀手包掉在一旁,粉盒和唇膏之类的小东西滚落一地。
陈奈亚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极端的恐惧下,声带和身体都是僵硬的,她只能呆呆地看着。
雨衣怪人转过头来,陈奈亚看不见他的脸,那上面覆着一张惨白的面具。
他发现了陈奈亚,站了起来。
陈奈亚骇然回神,转身就跑,她速度飞快,纯粹为了活下去而奔跑,就像草原上为了逃避狮子而奔跑的羚羊。她甚至没有看路,只是一直跑、一直跑,但总觉得身后的脚步声从未被甩开,怪人粗声粗气的喘息就在耳边,他朝自己伸出手,差一点点就要捉到她!
砰!她撞到了一个堆在路边的纸箱,纸箱里不知道装了什么,非常沉,陈奈亚觉得自已像被一块砖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糟了,要被捉住了!陈奈亚心底一凛,但被逼进绝境后反倒冷静了一些,她学过防身术,而且还学得很不错,这是为数不多可以胜过陈时亚的项目。
但是根本没有人追上来,也没有人要袭击她,倒是纸箱里传来嘤嘤的声音,陈奈亚从地上爬起来,走近那只纸箱。纸箱很大,有半人高,崭新的瓦楞纸皮上印着洗衣机的图案,
从纸箱内部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我没钱的……”纸箱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把陈奈亚吓了一跳。一只手伸了出来,攀住纸箱的边缘,然后半个脑袋探了出来,如果把背景换成阴森古井,这就是非常经典的恐怖片画面。
不过现在纸箱里的是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少年,蔫巴巴的瘦小身板,穿着滑稽的粉蓝色海豚睡衣,刘海很长,放下来的话大概会把眼睛盖佳,但现在用一只很可笑的长颈鹿发卡夹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脸。他的眼睛很大,瞳孔是很深很深的黑色,好像照进去的光全都被吞噬了。
纸箱里着着挺温馨的,有就枕头有被子,下面压着换洗衣物,角落里有一个塑料面盆,里面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台 iPad mini3,真是居家模式全开。
在路灯投下的光圈里,陈奈亚与少年安静地对视,然后少年爬出纸箱,拉着纸箱的一角开始往更靠里的地方移动,像一只被人打扰而不得不挪窝的猫。
“等一下!”陈奈亚冲上去捉住他,她的手在发抖,急得语无伦次,“有、有人杀人!我姐姐……姐姐出事了!帮帮我!”
少年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有困难找警察。”
陈奈亚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冷淡的回答.少年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认真地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帮上什么忙的吗?现代社会科技发达,人人都有手机,紧急求助电话只有三个数字,按起来也就两三秒的事,现在夜深人静交通顺畅,不用几分钟,受过专业训练高大威猛身手了得还持有武器的警察就会赶到。再说了,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把我骗到什么角落然后企图不轨呢?你现在有空听我说些有的没的不如快点拿出你的手机打电话吧。”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全是为自己的胆小怕事找借口,但听起来居然还很有道理的
样子,陈奈亚完全无法反驳。不过她反应也快,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正要报警时却又一
次愣住了。
“我……我不知道路……”陈奈亚茫然地说,警察若问她凶案现场在哪里,她只能巴巴地回答:不知道。她回国不过三个月,对这个城市完全不熟,今天陈时亚走的又是陌生的捷径,而且她已经跑得太远了,她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那我就没办法略。”少年耸耸肩。
眼泪无声涌出,陈奈亚这时才发现,她把姐姐丢下了。她只顾着自己逃跑,把姐姐丢给那个残暴可怕的杀人犯了。陈时亚原本可以得教的,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当时明明有很多选择的,她可以冲上去跟犯人搏斗,也许她会赢呢?她防身术学得很好的;又或者她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报警……但她偏偏选择了最无能、最自私的做法——逃跑。现在姐姐的尸体可能已经躺在那条肮脏阴暗的小巷里,渐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