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倾，血红的残阳熔化苍穹，血水一般的猩红晕染了整个天幕。闭眼，那缥缈的血色刺透眼皮，径自在视野中涂抹出一片红色光晕。
水月沧澜门派阵势颇大，廊庑绵延，间或穿插以湖光山色，夕阳余辉撒在金砖碧瓦上，闪着细碎的金光，蜿蜒而去。
不远处出现一座气势宏大的屋宇，飞壁翘檐，红砖绿瓦，双层的斜式檐角显得大气端庄，檐顶上的瓦片整齐地反射着余光，屋顶尖处一颗宝珠即使在霞光满天的夕阳暮色中仍然光华流转。
楼阁顶端高悬着一块黑玄灵玉牌，那字工笔遒劲，以白砂石涂抹，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
嗟食堂。
看到这牌子，道林眼睛一亮，整个人登时又活泛起来，几乎一个猛子扎进了嗟食堂大门。
道林内心深处对嗟食堂这个名字表示无限鄙夷，不是说不受嗟来之食吗，这食堂倒好，直接就叫嗟食堂，意思是饭是食堂施舍给你的？道林觉得他在这食堂里吃饭真是太没骨节了。
只是填饱肚子要紧，道林也不管什么嗟食不嗟食的了，去拿个木托盘，然后排在了一堆人数较少的低阶弟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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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夕阳余辉透过镂花窗洒进来，为少女孤寂的侧影镀上一层温情的光辉。昏黄的暮色下，她侧脸上一丝一毫的线条都显得无比清晰，睫羽轻垂，修长挺翘的睫毛露出几分淡淡的孤傲。
道林端着托盘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朝那个窗边的剪影走去。
水月沧澜弟子数量众多，连同门师兄姐弟有时都会发生相互不认识的尴尬场景，在此之下，低阶弟子们一般都是和三五个要好同门相聚在一起，极少有孤人单座的情况。
只是菲洛原本在墨陌门下，便只有这一个徒弟，她又是有些孤寂冷傲的性子，本生便不好相处。因此天天在窗边拣个位置随便坐了，一人对着一张空桌子的情况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丝毫不觉得尴尬。
道林偏头看了一眼满室蓝白色的弟子人潮，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翻身坐在菲洛对面。
“……师姐，那边没座位了。”
菲洛抬眼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讶异。
她向四周扫视一圈，肉眼可见的几个空桌子就在不远。
所以他为什么要来跟自己坐？
菲洛面色有些奇怪，她听人说，别的长老手下弟子吃饭时都总是同门聚集在一起，也许是个不成文的规矩，道林大概是碍于师礼吧……
她于是从善如流地接道：“那你就坐这吧。”
“谢谢师姐。”道林乖巧地笑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坐下来，几乎没有挪动凳子。
菲洛在嚼一段菜梗，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
道林握起竹筷，虚空夹了夹，两只筷子相撞发出啪的清脆响声。他才把筷子插到松软的米饭里，手指发力，把块状的饭团捻开，看着热气盘旋而上，米饭发出温热的稻米香味。
他用筷子把一块排骨扒到米饭的格子里，闷头吃了起来。
两人忽然都静了下来，周遭是其他弟子熙熙攘攘的玩闹声，欢声笑语不断，桌碗碰撞，食具轻敲，恍然有些温馨的感觉。
可窗边桌子却仿佛纷扰世界里静静的一个小角，两人都不说话，甚至连挪动碗盏的动作都悄然无声，只有咀嚼时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窸窣声。
空气冷得几乎凝固，道林正为这尴尬的气氛懊恼不已，苦思冥想半天，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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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洛慢条斯理地撕扯着盘里纠缠在一起的一大团菠菜，用筷子尖拈起一根细瘦如丝的菠菜叶，细嚼慢咽。
道林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他一边托着腮咀嚼饭粒，一边淡淡地瞅着菲洛与那一团菠菜纠缠，脑子灵光一闪，忍不住开口道：“师姐，你就光吃些菜，不吃肉，一会儿不饿吗？”
话才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菲洛是师姐，辈次比他高，自己才刚刚拜入师门，他有什么资格插足人家的饮食习惯嘛。
“成天吃肉会营养过盛的”道林已经自动脑补出了菲洛抬头瞪他的样子。
出乎意料地，她语气却很温和：“蔬菜有营养，还清淡，食之有利，那些肉类油脂过多，吃着腻……”
菲洛说着，下意识往道林盘中一瞟，只见原本洁白的米饭被汁水染成了漂着红油的肉汁拌饭，他筷子上还拎着半块油光水滑的排骨，连菜盘里泊着星星油点的酱油都似乎在默默无言地瞪着她。
“……”菲洛沉默良久，又补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道林沉重地一点头：“我知道。”
“我不是说你的饮食有问题……”她有些急眼地待欲辩解，话却哽在了喉咙，不知道怎么劝慰人。
菲洛纵然平日再凌厉，到底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此时夕阳渐沉，喧嚣温馨，柔黄的日光也把她从内到外软化了，油然生出一种小女儿家的媚气。
“我真的知道，以后记住了，师姐爱食清淡。”道林笑着侧觑她的脸庞，暖黄的余辉透过镂窗打下，显得她半边侧颜温柔的莹白。少女五官还未长开深刻，但在夕阳的烘托下也显得深邃起来，比竹林中那个凶巴巴的师姐好看了不止一星半点。
道林突然觉得她就像隐藏在坚陋岩石中的一块璞玉，须得砸开外面那层坚实臭硬的外壳，才能窥得一点温润莹华的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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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水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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