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玉颜在,明朝碧瞳朦。自那八云氏的大妖怪在东瀛建立幻想之乡,已有百转岁月。
经由代代巫女、魔法使以及贤者之气力,已然凝为一片和乐净土。自上次异变之后暂且无话。
如今又是初春二月,莺啼燕啭,絮飞樱摇。这日,太公望便也照例上八云家拜访。这太公望,何许人也?乃姜尚子牙,吕真人也。他开化的妖怪,成正果的不少,如那二十八星宿,其余妖怪也不在话下。
只是自龙神和八云氏还有博丽始祖在东瀛开辟结界以后,九州之内便难寻太公踪迹。若说羽化的真人难寻踪迹倒也不假,而这里头自然少不了那“虚无与现实之结界”的用处,总归从流出结界外的典籍名《求闻史纪》者看来,太公如今在那幻想宝地过得也风调雨顺。
太公此番上八云家寻访,无非又讲了一堆空条大道。大妖怪贤者八云紫的式神八云蓝在客堂接待太公,听着诸类压路机压地似的老儿经验,心里自然烦扰,便左耳进右耳出了一番。
太公见她如此心烦,便不多虚话,终归正题道:
太公望苏妹妹可曾听过‘平行宇宙’一说?
蓝早已听过无数回,就打消太公道:
八云蓝我早已背的个滚瓜熟烂,姜兄还是莫念罢。
谁知那姜太公听过这番话,也不言语,只是玩弄着手里的钟子,想着个法子来补补话题,过了一会,便抚须笑道:
太公望既然你说已背的滚瓜熟烂,可见过那太田顺也宇宙你的相貌不曾?
蓝可不曾知晓,便提起兴趣,忙答“不知”。太公便从袖中掏出德律风,晃一晃,现出一个人形,便递与蓝看,只见:
发如金丝,尾若风帘。脸庞似出水原石,面色像欲言又止。
蓝一下没忍着,嘴里的茶卤全喷溅到太公脸上,弄得那眉须全是湿漉漉的。太公用袖子抹了抹脸,叹道:
太公望每次拉新人入一设坑的时候,情况诸如此类,竟连苏妹妹也是如此。
蓝缓过神来,见自己犯下之事,吓得从席子上一跳而起,忙拉太公去洗手间冲洗。太公也并未生气,只是草草洗了洗脸方毕。忽地想到什么,方问道:
太公望方才你如此惊慌,想必是怕惊动了紫妹妹温存罢?
蓝见被猜透了心思,也不掩掩藏藏的,道:
八云蓝知我者莫非姜兄也!自我远渡东瀛,给紫大人充牛充马充狐狸,那些日子过得幸福。
八云蓝只不过成亲后她硬给我充甚么夫人娘子,说我是‘顶梁柱’,这下可好?我在府上办公,在家里管杂,她倒是每日逍遥快活。我又惧内,不可休她,怕误了橙的心神。
说完便以帕拭泪。太公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心中大有伤感。这橙乃八云蓝的式神,是一只猫又妖怪,尚且年幼。可暂且不提。
另一边卧房内,紫和橙正酣然睡着。橙正是睡得香甜,梦寐中一个猫儿转身,一只脚便搭靠在紫的脸上,正巧把两个鼻孔堵住。紫也梦到夏日里将和蓝在人世共度蜜月之事。
斜阳残照,鸥燕长飞。二人就站在那西洋游舫的船头——紫玉臂轻展,游丝斑斓。蓝便将她轻搂于怀,好个风流场色!紫正准备这趁橙不在的时机吐露情话,娇嗔挑人。
蓝却忽的跟个疯人一般,一把堵住紫的鼻息咽喉,口里骂道:“老子今日便诛杀了你这败家野妇!”吓得紫一下子睁开两眼胡蹬乱蹦,忙把橙的脚推在一旁,便跪在床上,两手护着颈项大声喘息。
八云紫一时激了起床气,神志还未从刚才的梦境中反应过来。心中自然也是怒火中烧,骂道:
八云紫好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平日里顾着橙,不把些琐事当要紧的,现在还欺到梦中来,不知背着我做些什么勾当!老娘……本小姐今日不打死了她清静!”
说罢,就起身抄起平时打蓝的竹儿刀,连裤子也顾不得穿就冲向前厅。
这时蓝和太公正谈论堇子梦入一事,正着思如何巩固结界,上报玉皇,紫却迟迟未将企划案做出。商量之际,只听得房门大震——原来是紫一脚把门踢开。
这一震可不得了,弄得那茶水又泼了太公一脸,蓝正纳罕,忽见紫抄起竹刀就是迎头一棒,打得蓝晕头转向。紫边打边骂道:
八云紫你这下作蹄子也敢谋害老…小姐我!
蓝吓得潜身缩首,应道:
八云蓝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公也慌了手脚,左劝这个,右护那个,弄得他百般刁难。眼见这紫还在打骂蓝,无理取闹,便一手擒住竹刀,骂道:
太公望八云紫!我是你上司!
紫便愣住了神。太公刚想走上前去讲解道理,谁知一脚踩上茶水,摔了个底朝天,一只手力不在心,从紫的玉乳上飘滑而过,原本半解着的上边睡衣,忽地全摊开在地,被茶水浸透着,好生一个羞耻场面!紫羞红了脸,气的把蓝姜二人撵出房去。
这八云蓝慌得直跺脚,连连紧敲房门,却无一点回答。是时蓝不禁又忆起林林种种。虽面对着好睡懒做的紫,一向是光景不堪入目,但日子过得还是充实,毕竟紫是自己恩人老婆,家中还有个橙,生的甚是乖巧可爱,曾几何良辰美月三个一起度过,别有一番滋味。
可如今白白挨了打,还搭上了姜公。自是不知如何是个法子,面对如此情景,即使是智慧过人的蓝也只落得双泪涟涟。她便推太公道:
八云蓝好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太公道:
太公望老夫也因你牵连,被赶出房来。我倒有一个法则,能让紫小姐原谅我兄妹俩。
蓝忙道:
八云蓝甚么法则?哥哥只管说与我!
太公抚须笑道:
太公望妹妹即为妖怪贤人,理应帮助那村妇管查结界。近来老夫发现那至西无名之丘处有些许异常。你若找出因缘,解决此事,她自然欢喜,便是大吉大利呀!
蓝正欲问出现何等异兆,太公又道:
太公望你还不趁这个紧赶忙前进!免得那粉毛和袍的冤死鬼找上你家,又给你扣上一定镶满翡翠的乌纱帽!行动些!行动些!
蓝便匆匆谢了太公,动身向西去了。不到半个时辰,方至了那无名丘,恰逢春光明媚,铃兰飘芳,蓝便乘机细细赏玩了半个时辰,却并未察觉有何异样。便想道:
八云蓝该死!该死!莫不是姜兄欺骗我也!将我诱至此地吟赏烟霞,自己却带着紫大人往那烟花路上跑!哎,姜还是老的辣也!
蓝只顾低头埋怨,谁堪料这韶光忒贱?走了一会子便觉得困意沉沉,伸了一个哈腰。遥望时,却见一洞口,杳杳悬在那山腰上,有诗可知:
铃兰茂茂春意好,只是年年新意老。
素我狐仙眼澄澈,望到山外一仙窑。
蓝道:
八云蓝我自从结界开辟以来就住在幻想乡,平日里也未少替紫大人来此地巡视,怎地不知这无名丘还有一个山洞?待我看它一看。
蓝便使了个法术,飞上山去了。那山洞甚是小巧,也是黑压压一片,另一头竟还有丝丝缕缕微光。隐约也能闻见流水声音在飒飒地淌。正欲进去,忽听得后面不只是哪个人物道:“蓝大官人可是何处去也?”
蓝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八云紫了——她已然穿着紫绸白绫西洋裙,戴着红缎银丝花边帽,手里执着风吹残花如雪扇。虽面相着红颜未改,只将那芳龄屑逝忘消殆。黛眉春意未阑珊,付作荣华之态。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条隙间缝上对着蓝笑哩。
蓝看着紫的相貌,不禁着了迷,忽地回过神来笑道:
八云蓝奴才只是帮夫人……大人点查结界,发现此洞,欲深入探勘,未想到大人勤政爱民亲自前来,奴才真是欣喜万分,望大人赏……
说道此处便哽咽不讲,只觉得身上轻飘飘,一身气血全涌上脸来。紫见她这副模样,又是好笑,又是羞愧,笑道:
八云紫今儿早上之事你能将功补过,明日对于博丽大结界,我自有调整的法则,你若能好生配合,我便赦了你的大罪!
虽经历过天上亿万年,人间千百年世态炎凉,蓝仍是个性情中人。还未等紫说完,蓝就激动得忘乎所以。像抱橙似的一把将紫搂在怀里左亲右吻,“心肝乖乖肉”地一个劲叫着。紫羞得香腮通红,却也像酥软了手脚似的只得依了蓝,两舌交织,其状甚是唯美。
谁料到那山崖后的石头后面,却一直坐着姜尚太公,把一切的过程看了个遍。心中窃喜,道:
太公望我打从天上辞了天尊下来就一直喜欢百合,今儿个就算个死也无所遗憾!
太公便又拿出德律风开始偷拍。这德律风,乃是现世所谓的“手机”的旧称。在下做书的为了让行文更贴合明清风格,故用此旧称。
紫的心思太公掐算便知,但难免有失手的时辰。
俗话道:“恶有恶报。”太公并未料到,那山崖后面的悬岩之上,那喜爱搞新闻的天狗三姊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将这老儿的丑事拍下。未到半日,便风靡了整个幻想乡。正是:
平日威望全乡铭,暗地尽耍小聪明。
尚若碰到文椛果,就是长者也不灵。
当天午后太公在街上闲逛时,人们妖怪们皆在背地里指指点点。就算八云家传饭时,紫蓝二人都会把橙拉离他甚远,且用及其嫌弃的眼神盯向他。太公一下子身败名裂,虽仅有半日,也足以使他伤哀至极。一夕暂且无话。
预知八云紫究竟要对博丽大结界做出何等调整,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