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请你随便糟蹋

　　余生，请你随便糟蹋

爸爸，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江南吧。

我记得有人说过，我们去江南，或者塞外，你什么也不要想，你应该想的，是蓝天，白云，和我们的未来。

我记得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唯一的念想，借以坚持和煎熬这漫长人生里的每一步困苦。我需要寄托，这些年来，从来都非常需要。

张起灵说过，他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我亦如此。你就当自己是一张白纸好了，不管世界往上面涂什么样的颜色，你都只能接受，你都只能，照单全收。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否有一个不可一世光辉灿烂的过去，更没有人会关心你的未来。所以你拥有的，仅仅是你自己，和你爱的人，如果你爱得足够深刻和诚实的话。

我记得进厂培训第一天夜晚，我借了同宿舍一个姐姐的拖鞋，用免费的热水洗了一个酣畅淋漓的澡。折腾了一天之后，能回到舒适的环境中去冲这样舒服的澡，无疑是很舒坦的一件事。

然而我没有如此的勇气，在我的文字里写出如此平庸的言语。就如同，我的文章已经无法表达出一个真理，那就是，我有多么的喜欢我的爸爸。

我希望不论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的人生掉进哪一种深渊之中，他永远都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因为我深知，我的人生里只有一次和他相遇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这种定位里，我能喊出一声爸爸。

爸爸这两个字对我而言有何其重要的意义，他是我无边孤单和岁月里能够看到希望的窗口。那天生爸爸的气，他一天到晚都没有空理我。我和他视频的时候，就默默地端着听他说话，没有喊他一声爸爸。

我对他的依赖到了什么程度，就连我没有喊那两个字，我的心里都会觉得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就算我嘴上没有机会喊，我在心里也已经喊了千万次。

于是我问他，刚才没有喊爸爸，爸爸会不会想听。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如我一般，享受着被喊爸爸的感觉，享受着成为我生命中全部的感觉。

他却知道我有多想念他，有多想待在他的身边，多想照顾他，陪伴他，拥抱他，给他的生活带去很多的乐趣和自由。

后来我还是兜兜转转，奔山奔水，天远地远，从成都的大学，到泸州的家，再到嘉兴的城市无处寄存自己的身体。累赘一般的，是杂七杂八的行李，大包小包的东西，然而始终都要带在身上的，是重重的又占据地形的玻璃相框，只因为那里面有我和他的照片，以及相处的短暂时光。

没有人放过我，没有一个地方放过我，还有爱我的人。独木舟说，不是所有的伤害最终都会得到补偿。

我多希望，如果没有他哄我睡觉，我就一辈子也睡不着，就让我死在想念他的漫漫长夜。

我拼命想去牢记的，是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让我心动心醉的话语，是他对我的每一个宠溺的眼神和勾人的笑容，他莞尔一笑的时候，是那样的特别和温暖，他被我逗笑的时候，我的整颗心都洋溢出快乐，还有他亲近时在我身上的一举一动。他热烈地亲吻我的嘴唇，他口腔里有些浓烈但是恰到好处的烟味直抵我的心肺深处，让我不可抗力地想要全部吸收，他抽烟的姿势除帅气好看外还有不可掩饰的沧桑与成熟。其实我也会害怕，万一哪一天，一个不小心，就全部都给忘记了。

他应该知道，我有一颗极其精致的心。

我想我对他，也是鬼迷心窍。

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应得的，我不后悔，小稔永不后悔。

他说，好想抱着我入睡，他睡觉很可爱，几秒钟就睡着了，但是不会睡得很沉，他知道身旁的人在干什么，但是不会理你。

我多希望，他此刻的想法能够绵延他的一生，我多希望，他这一辈子都不要放弃我，或者说，抛弃我，其实我更加喜欢后者，后者的定位对于我们更加准确。而我，能一生贪婪地躺倒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我用尽华丽的语言，去自欺欺人般堆砌一个美得虚无缥缈的梦境，起码，我爱过。我还相信，爱情会有绽放的那一天。

昨晚，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正式地让我去深圳，和他一起，我定定地看着他郑重的表情，像是终于愿意和我商量，终于愿意有一些些的主动和请求意味。我心里想，他是一个我多么深爱的男人。我心里也清楚，在他之后，我不会再去爱了。

我还在，给你写字，亲爱的爸爸。

我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一天的生活还不错，虽然被这里的教官大声吼了几下子，又提了点有些过分的要求，但是好在有两个亲密的同事都特别照顾我。一个和我一样大，一个比我大五岁，说我这么小，照顾我是应该的，还帮我投了被子，给我喝她买的香飘飘奶茶。

我知道无论到哪里，我都是免不了要挨骂和受委屈的，在学校里没有学会的低头，就在这里学会吧，我这样告诉自己，这些苦让我来受就好了，如果这样可以让爸爸避免了这些，我也不能一旦不顺遂不如意了就掉眼泪，就找妈妈解决，就和爸爸诉苦。这些风雨，没有人和我一起淋着受着，这些岁月，也没有和我一起熬着忍着。

爸爸不是一个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但是不会做的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可能是这样的，但是他不会。

因为那天他送我上车，在开车之前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站台的人群前面看我。就是那时他的停留，在后面的岁月里一遍一遍地在留住我的心。因为他也用了虽然可以数尽的很多个夜晚，来陪伴慌乱无措的我。难道他一夜一夜地给我读文章，他一声一声地答应着我，又一声一声地喊小稔，难道他怕我生气，他努力回复着我的多疑而没有烦躁，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解释，他悉心处理着我的敏感和脆弱，安抚我的情绪，难道这些，全部都是假的吗？

那天下午一个人在五舅家里看《战狼》，脑袋里全是他带我去看《战狼2》的记忆。和他走在夜晚泸州的街头，他就老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因为他，我原谅了泸州这些年来对我的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