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片刻后,缪颖起身,把手里的衣裳放在桌子上,开口,“小姐,你试一下吧,缪颖去给你端药。”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就由我来服侍小姐。”
“嗯。”
女孩的脑子还在消化那些消息,将军?她脑海中浮现出昨天那个脾气好像不太好的人。
确实,挺符合沙场杀人的性格。
沉浸在思绪中,没有意识到来人。
枭溟走进,“小孩,在想什么?”他倚在床边的柱子上,淡淡开口。
“啊?”女孩回神,顺着声源望过去,眼里却没有聚焦。
枭溟捕捉到了什么,眯了眯眼,他快步走过去将她拽起来。
女孩下意识抖了一下,却挣脱不开他的手,她说话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富含威胁,抖动的声音却暴露了她害怕的心理,“你干什么?”
枭溟却没有放手,拽着她往外走,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女孩感觉到了危险。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枭溟走的飞快,前方的未知让她想止步,却一直被拽着走,她走的踉跄,脚下传来阵阵痛感,内心越来越怕。
走了一段路后,枭溟止步,松开她的手,将她推离自己,“走回去。”他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女孩拽紧衣角,几缕黑发垂在前胸,她脸色苍白,走的急,她没穿鞋,淡淡血迹在纱布上若隐若现。
扯到伤口了。
比起疼痛,更多的是难堪与奔溃,她看不见眼前男人的表情,只能感受着热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走她周身的寒冷,她仍忍不住颤抖。她看不到刺眼的阳光,她的世界只有黑暗。
无数的难听的声音霎时涌来。
“这孩子,生来就是不好的征兆。”
“瞎子,克死爹娘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们。”
“是你害死了沁儿,你害了我们全村人!”“扫把星,滚出去。”
“克星,把沁儿还我!”
咒骂声,责怪声,哭喊声,涌入脑海,他们说她是克星,说她杀了人,她拼命地捂住耳朵,那些话语仍旧透过指缝传入神经。
她是世界是黑暗的,一束光都没有。
她看不见。
她知道他猜到了,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自嘲勾了勾嘴角,她知道她是瞒不住的,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么不堪的暴露人前,只是不想被误会辱骂,只是不想让自己被赶出去,她贪恋这片刻的宁静美好。
他的瞳孔中充斥着漠然,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女孩的一切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害怕?不屑?
良久,他靠近将她抱起,如第一次抱她那样,她很轻,枭溟的眼角随意的扫了她一眼,一句话,淡淡的从喉中溢出,“你看不见。”陌生至极。
像在提问,却是在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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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憨厚的男子汗流浃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回事?”他脸色阴沉,现在是春夏季更替的时间,空气温暖,此刻却冰冷异常,“不是说没有大伤吗?”
“草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检查了她手臂和脸上的皮外伤…况且……她的眼睛是生来就…医不好……”他身子颤的厉害,说话磕磕绊绊,声音也越说越小。
他明显感觉到说完后周围更冷了,他抬手抹了把汗。
闻言,枭溟沉默片刻,便叫眼前的大夫离开了。
他倚靠在门口,夜幕渐渐降临,周围的温度降了些。烦躁感袭来,他低声骂了句废物,推门进屋,女孩蜷缩着,眼神盯着一处,和枭溟第一次进来看见她的样子一样。
枭溟慢慢走进,她也没反应。
她的眼角微红,睫毛和眼睛却没有泪迹,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哭了。
仔细看才能发现,她的左眼下有一颗泪痣,衬得那双眼睛更加勾人。
枭溟走的缓慢且轻,女孩也就没有注意到。
忽然间,女孩感受到一股暖意覆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开始发亮,罩上了一层晶莹的玻璃似的东西,睫毛连接地动了几下,扫在枭溟的手掌心,有点痒,身侧传来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本该冷冽,如千年寒冰般,此刻却参杂了些许温柔,“以后你随我,姓枭。”
啪嗒。
一滴水珠悄然落下,在这寂静中,好像格外突兀。
像清晨露珠般悄无声息地滑落,似雨水落进湖里时荡开的点点涟漪。那颗蒙上了灰的心,在眼泪落下的那—刻变得清澈明晰。
次日。
“将军,宁公子求见。”一木朝枭溟行了个礼。
“枭兄,好久不见。”
来人身着淡绿衣,眉眼清秀。脸上挂着一张笑脸,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
枭溟坐在主厅的主座上,浅抿了一口茶,“难得你有空暇时间来我这。”
“开玩笑,我宁楦陌是那种会忘了兄弟的人吗?”他提了提手中的东西,“这些可是上好的草药,给。”他抬手丢过去,“我这几日可是不辞辛劳的专门为你寻找草药,想来你那些狗屁药材都快用完了吧。”
枭溟抬手稳稳的接住,“专门?是顺便吧,不过谢了。”
难得宁楦陌没再贫,他坐在次座上,翘起二郎腿,品着小婢端上来的茶水,“啊~不错,好茶。”
“明日我要出征。”枭溟说到。
宁楦陌:“又是哪个大规模战乱需要枭兄你亲自出马?”
“北郊。”
“啥玩意儿?北郊,那狗……”
“宁公子。”还没说完,就被一木打断了。
宁楦陌悻悻地闭了嘴,看着一木将小婢们都辞下去,方才小声说道,“那狗皇帝命的?”
枭溟抿了口茶,未语,权当默认了。
宁楦陌摇摇头,可悲地说道:“我就说嘛,哪怕那北郊被野人收了你也不会关心一下,怎么突然就去了呢,啧啧啧,这狗皇帝真就见不得你好。”
他想了想,又问,“去多久?”
“看情况。”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他们倒也不是在商讨什么要事,但所谈之事若传出,有心之人在皇上面前说道两句,枭溟还好,怕是一木和宁楦陌这两个脑袋要搬家了。
一木走到门口,开门快速将未出鞘的剑抵在那人喉口,待看清来人,眉头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