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洛皇太妃宫里侍奉多年,早就见惯了这奴才们见高踩低的样子,如今她们主仆二人已经落魄不堪,如今却只能生生的受着。她认识这当差的太监,原是大内总管的老乡,原本就比旁人趾高气扬了几分。
她向那公公微微的行了礼,勉强笑道:“我家主子要拜见皇后娘娘,还望公公前去通传一声。”
那张公公掀唇一笑:“皇后娘娘如今正陪着大皇子读书,我便是有十个胆子都不敢进去通传,若是惊扰了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我便是长了几十个脑袋都要落地啊!”
漱玉心下恼怒不已,脸上却未露出分毫,她轻轻的拉了拉想容的衣袖,只示意将此事交予自己。
她从怀里掏出几片金叶子,塞到他的手里:“雨这样大,几位公公只怕是劳累的很,这些钱还请公公们喝碗茶,暖暖身子。”
那太监好似并不满足,反倒将银子反手塞在了漱玉手上,“难不成在姑娘的眼里,奴才的命只值这些不成?!”
说完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向想容头上的凤钗瞧了瞧。
想容站在浣月身后,原本虚弱的身体此时已经是不堪重负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与旁人争执。待她瞧见那张公公的意图之后,便欲要摘下头上镶着宝石的凤钗。
此时漱玉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她轻笑起来,眼睛里却好似淬着寒冰一般,“张公公,您想要什么我心里明白,只希望您想的明白些,那东西可是皇上的御赐之物,天下间仅此一件的东西,您是聪明人,何必被那奢华的东西迷了眼,犯了这样大的错事。”
那张公公心里顿时出了一把冷汗,只知道自己是犯了糊涂。若自己真拿了这凤钗,只怕将来留着都要担心受怕,便是拿出宫去变卖,只怕天下间未必有人敢买。
他不由得暗自后悔,眼前这个万般狼狈的女人可是昔日的西宫皇后。
如此这般秽乱宫闱的女人,皇上却留下了她的性命,只怕皇上依旧顾念着旧情,难免将来不会有翻身的一天,毕竟这女人的容貌可谓是世间难寻其二。
“奴才适才昏了头脑,还望姑娘见谅。奴才这就叫人通传。”
想容脸色惨白,她扶住身旁漆红的柱子,才勉强稳住脚跟。坤宁宫近在眼前,自己却被人拦在门外。她瞧着檐牙高啄的屋檐,金碧辉煌的装饰,在雨里那样的让她心寒。
过了良久,那前去通传的太监才慢慢悠悠的撑着伞过来,不紧不慢的行着礼“两位里面请?”
寰宇厅楼,雕龙画凤,整个坤宁宫都好似迷雾一般。如今她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求这位贤良的皇后佟红颜。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此这般的狼狈,依旧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皇后娘娘,臣妾自知犯了大错,只求您能在皇上面前替祈王殿下求个人情,莫要将他遣去那苦寒之地……”
佟红颜随意的扎了一个流云髻,发髻上十分随意的插着血玉凤凰的步摇,整个人倒显的十分的懒散。这位皇后娘娘相貌平平,倒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论美貌她或许远远比不上乡下出身的想容,比不上夏废后……可她的贤良和才气和是名动京城的,常言道“娶妻娶德”,如今皇宫里谁不敬重她几分,就连原配皇后苏皇后也是败她一截。
皇后轻移莲步,走到想容面前,“妹妹,您是聪明人,怎会想这样的糊涂事。你再仔细的斟酌一番,皇上如今如何能容得下祈王的性命,如今将他发配边疆亦是好事。若是再留在这京城的是非之地,皇上保不准何日会取其性命。凉州虽是苦寒之地,可总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她的心如同陷入寒窟之中,原来这世上这般尊贵的人物,为了自己已经是身败名裂。倘若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被放逐天涯,或是孤独终老,也不愿在那寒冰陡峭的十里梅花林里遇见他。
她至此才明白,爱才是债,恨不是。
佟红颜语气里温婉,“妹妹,你还要我去向圣上求情吗?”
“不必了。”
大雨将整个皇城冲刷的干干净净。花开未半,却已凋残。晨曦的第一道曙光,将整个皇宫笼罩在金碧辉煌的光芒里。
凤台高楼之上,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迎风而立,乌黑如瀑的头发披散着,遗世而独立。
她瞧着越走越远的身影,眼睛里却满是悲切。她目光呆滞,瞧着身后的琼楼玉宇,满目凄凉之色。她要随着她挚爱的人走,来世在十里梅花林重聚。
“漱玉,我今生有负于皇上,有负于王爷。皇上待我百般恩宠,我却做出如此秽乱后宫的勾当。王爷将我从贪官污吏手下救出,我却将他害的这般境地。”她眼泪扑簌簌的滚落,冰凉的很:“等我死了,你便请求皇上,将我挫骨扬灰,撒在路旁,任由万人践踏,以求得世人的宽恕。”
漱玉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离得想容甚远,只跪在地上沙哑道:“娘娘,你莫要再做傻事……”
想容摇摇头,“我已生无可恋,我若活在这人世一天,皇上便一日不会原谅殿下。我今日便放下这孽缘罢……”
“梅妃娘娘,你入宫不过是一场计谋罢了,你被王爷和皇太妃算计了整整三年,当初将你送进皇宫不过是为了让你迷惑圣上罢了……你已经这般可怜,何必再为了这样的负心人断了性命。 ”
漱玉的话犹如一把利刃,将她眼前的一切劈成粉碎。原来这痴情,海誓山盟,不过是一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