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四晚有辅导课,但每周四恰好要小组值日。
“本来人际交往也不是自己的强项,”赵衔玦擦着黑板,自个儿想,“也没有必要跟别人换……快点打扫完回家吧……”
“鑫鑫,又要走了吗?”一个矮胖的女孩握着课桌上的书包,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
“嗯,他说有礼物要给我。你不知道吧?”叫鑫鑫的白嫩水灵的女孩子似乎瞧不起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一定没有男孩子喜欢她。
“你就帮我值吧,我得赶紧走了,丑丑。”她大踏步走出座位。
丑丑原来不叫丑丑,应该叫她美美,王香美。但是别人都觉得她又臭又丑。
“诶,郭鸿鑫!”叫“丑丑”的女孩涨红了脸,用最大的嗓门叫住她。很显然,她喊完就后悔了。
“干什么!”郭鸿鑫对她的态度有些生气,声音嗲嗲的。
她旁边的人都战战兢兢,加快脚步离开教室了。
但不待丑丑说出一个字,赵衔玦就把黑板擦往讲桌上一扔,荡起巨大的烟幕,“你们玩儿够了没有!每周每次值日都要搞这一出,干活的始终就我一个!不能干就快些滚出去!”她往门口一指,郭鸿鑫先是震惊,然后得意了起来,丑丑后退几步,从后门溜走了。
赵衔玦扭头一看,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烫着方便面头脚踩红色高跟鞋的班主任。她心里一沉,早知道不该意气用事的!
“王老师,她刚才骂我,好过分哦!您听见了吧?”郭鸿鑫嗲里嗲气的声音让赵衔玦浑身不适。
“没事,鑫鑫,天不早了你快回家吧,啊,别耽误你休息。”王老师只对她叫小名。
“王老师,她也是值日的!”
“急什么急?你刚才还骂她滚,现在又要她值日了?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学生!我看你是安分不了几天吧赵衔玦!这这这马上高三了,还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你这样,将来子孙后代是要跟着你吃苦头的!值玩日来我办公室,打电话叫你妈或者你爸接走你!”她说完便“嗒嗒”地远去了,郭鸿鑫一副得胜的表情对赵衔玦笑笑,“好好值日吧,看老王怎么收拾你!”然后也昂着头离开了。
赵衔玦狠狠地深呼吸几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就让这个小人赢几回吧,她不报复,我家的日子还好过着呢。
咦,打电话?接我?……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飞快地扫完地锁门奔向老王的办公室。
“喂,您是?”
“哥,你没事了过学校来接我一下,班主任叫。”
“对不起,您打错了吧。”
“啥呀,来几次了还记不清!A 县一中,出门左转两个红绿灯再右转就看到了么。快点来吧!着急回家。”她尽量掩饰自己因紧张而颤抖的声音。
李海云好像这事才听出来是谁,开窍一般,“嗯,我知道了。”
赵衔玦缓缓放下听筒,偷偷舒了口气。
“多长时间能到?”王老师问。
“呃……差不多七八分钟吧,快的话。”
老王计算了一下时间,刚好够给她的配偶发几条短信。
五分钟后,一个男人在办公室门口站定,敲门。老王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赵衔玦一下冲到李海云身边,心里暗喜:这个李老师也不是呆愣愣的嘛!她又瞟见李海云的黑框眼镜上起了一层白雾。
老王先开口了:“你是赵衔玦的哥哥呀?是这样,赵衔玦这次开学考试确实是有所进步,咱也不谦虚,……”赵衔玦却在心里骂道:“谦虚个几把,进了十二名呢!打太极,小人!”
“……势头是好的,但千万浮躁不得。现在是高二下半学期,正是两极分化最为严重的时候,赵衔玦又开始和同学闹不愉快,实在不像她的风格。要不是我给看见了,指不定会打起来呢!”赵衔玦又在心里骂道:“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小人!小人!”
“……我也不是为难咱孩子,也是希望她好。你回去了多教育教育她,咱们家校合力,让孩子有个更好的前程。”赵衔玦又在心里骂道:“你算什么人?小人!小人!小人!”
李海云扶了扶眼镜,看了看赵衔玦请求的眼神,“好吧,我明白了,谢谢您对赵衔玦的关心。我一定按您说的做。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回家了,您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然后拍拍赵衔玦的肩膀,脚步飞快地,两个人消失在楼道,绿色的安全通道标志微弱地示意。
“十一点半了,还上课吗?”赵衔玦瞅了瞅学校门口的大钟。李海云却不接她的话,“所以事实是什么?”
“诶?”
“你真的像那个老师说的一样吗?”
她沉默半晌。
“为什么您会觉得王老师没有说真话呢?事实就是,我急着回家,另一个与我一起值日的同学的爸爸是副县长,所以老师们都帮她说话。但是,我骂她了,是事实。虽然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的王老师还是说假话了。”
“没关系,习惯了,小人么。”
“赵衔玦。”
“我有什么办法!我哪个也得罪不起!”
看样子,我的猜测是对的吗……李海云确定了什么。
“我没有要说你的意思。我想告诉你的是,学校里教的不一定都是对的,老师只是一种职业,不是‘园丁’或‘蜡烛’,真正高尚的应该是个人。”
空气好像凝固了。赵衔玦真心觉得,他不是妈妈说的“假正经”,而是在真真切切地关心着自己。就像——哥哥一样,比亲生还亲的哥哥。
“老师,那什么样的人称得上‘高尚’?”
“很多模范啊,比如说去年颁发‘改革开放二十年十大模范人物’……”
“不对,我理解不了。”她狡黠地笑了。
“那是什么样的?”
“是您这样的。”
李海云的脸在路灯的灯光下泛红了,他似乎不止怎么应对这突来的赞美,“我……应该有比我更优秀的……”
赵衔玦露出得逞的微笑,跑上前去,两只手拉住李海云的袖子往家中走去,就像真的妹妹与哥哥一样。
一只飞蛾落在一朵迎春花的花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