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的秋天,上海像是被那霜露浸透,凉了个彻底。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扼住了草木的鼻息,不一会儿,雨就从天而降,打破了这种沉闷,却留下了更沉重的痕迹。
豆大的雨点砸在黑色的大伞上,敲出“怦怦”的闷哼,男人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从擦着亮漆的黑色福特车里窜了出来,接过司机手里的伞,跺了跺脚,黑色的暗纹皮鞋踏出些水花,大步流星的跨进了宅门。
可刚进院子,便遇上了一个他不敢认的人。
那人一身米色长衫,黑色的布鞋沾了水,似乎已经被雨浸透,伞下是他俊朗的侧脸和遮不住的含情目,勾住了他的心魄。只是擦身的距离,那人却丝毫没有停留,只留下马嘉祺一个人傻愣在原地。
那双眸子,真的好熟悉,是你吗……
思绪飘荡了好久,却被表弟的一句话喊了回来
苏新皓表哥!你回来啦!
马嘉祺这才转过身来,一把搂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孩,几天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苏新皓表哥,你刚才做什么呢,盯着我的先生看那么久
马嘉祺先生?刚才那个,是你的教书先生?
苏新皓是呀,是祖父聘请丁先生来教我念书的,他说,我们是中国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还有啊,丁先生讲课超级有趣的……
马嘉祺那……帅帅知道这位丁先生的全名吗
苏新皓咦,似乎听大伯说起过,姓丁,名程鑫
马嘉祺程鑫……阿程……是你吗……
丁程鑫快步跨出宅门,撑着油伞,拐过几个胡同,熟练的走进巷口的一家茶馆,点上一杯毛尖,用热水烫了烫茶具,张望着四下无人,把左手边第三个茶杯倒扣了过来。
昨天丁程鑫收到了一封来信,让他今日午时以这种方式与报社的同志交接。
没过多久,一个压着贝雷帽的男人坐到了他的对面,刚想对接暗号,可对面的男人摘了帽子就让丁程鑫愣了神
丁程鑫贺儿?
贺峻霖丁哥?
丁程鑫没想到……组织在报社……竟然是你
贺峻霖没想到还能再见
说起两人的相识,还是19年的时候,那时候,巴黎和会外交失败,国内知识分子掀起反动热潮,那年,丁程鑫在刚成立的一家私立学堂当教书先生,颇具文人的清高,又不失愤青的激昂,听说了“二十一条”这事,更是直接组织起学生一起上街游行。
就是那时候,认识了贺峻霖。
那时候他还是小小的一个,扎在人群里,也许是脸色过白,更显得脸颊红红的,大大的眼睛里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不屈,高高的把牌子举过头顶,操着一口川渝方言大声喊着口号
“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不小的能量。
后来,丁程鑫才知道他是京师大学堂文学院的学生,学的是外国语言文学,还曾出过留过学
内里的惺惺相惜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可丁程鑫来到上海后,两人的联系便少了许多,只有偶尔的书信问候。
乱世之中,人人都存了个心眼,丁程鑫也没想到,贺峻霖是报社的交接员。
两人寒暄了几句,贺峻霖接过了丁程鑫递过来的稿子
丁程鑫这是十月刊的文章
贺峻霖丁哥,你真的是玖月先生,你的文章,可真是咱们大伙儿的精神食粮啊
贺峻霖只是,丁哥,你就没有考虑过,加入我们
说道这儿,贺峻霖刻意压了压语气,道
贺峻霖我曾通读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相信我,总有一天,共产党会领导中国的人民走向胜利
丁程鑫抬头对上了他诚挚的眼睛
丁程鑫贺儿……再给我一点时间
贺峻霖好,丁哥,我等你。之后一旦有任何问题,可以到文轩报社找贺呵呵
丁程鑫点了点头,目送着贺峻霖走出了茶馆,饮尽最后一盏热茶
贺儿,不是不想入党,只是不想和他站在对立面。
马嘉祺,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