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折腾完,那元宵都快凉透了。然而不知哪里来的“机警”宫人,许是顾念主子母亲的心意,竟极用心的将那碗黑黢黢的东西端去热了,复又端上桌来。
夏氏极赞许的颔首,才要说话,便听得外头内监唱一句:“陛下驾临—”
隔着厚重的面纱,夏氏顿时沉下了脸色。她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竟随意扯了一句话便躲到内室去了。
不用再吃那元宵,濯缨却松了口气,也顾不得思索玄凌为何这时到来了——毕竟他对她总是这样的不按常理出牌。她略正了神色,见打帘的宫人挑起帘幕来,头一回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甜蜜笑容来,施施然便迎上去,娇柔道:“陛下!”
玄凌才入得内室,尚带着一身凛冽寒意,见她伸手似要抱,连摆摆手,道:“你离我远些,适才染了寒气,可别冻坏了你。”
难得他这样不黏腻,濯缨也乐的轻松,笑眯眯道:“妾遵旨。”
玄凌很是妥帖,自解了玄色的狐裘,命宫人将她安置到榻上坐定,自己在暖炉边立了会儿,直烤的脸色微红了,这才放下心来,复又上前亲密的挨着她肩膀坐下。
他摸着濯缨微凸的肚腹,环视四周宫人,笑道:“怎么不见夫人?”
濯缨早有准备,只解释道:“母亲身子不适,先去歇着了。”
玄凌想起外派的太医曾报告过的夏氏病情,点了点头,道:“是该如此。”复又握住她温热的小手,问起她的身子与腹中孩子来。
“适才吐了一回,好受多了。”
玄凌又命小茴仔细的答过了濯缨的饮食起居,然而她答完了,却多嘴笑道,“只是老夫人亲自做的元宵还未能尝过呢!”
“是吗?”玄凌笑道,“说来朕也有些饿了,那便端来吧。夫人心意实在难得,灼卿这个做女儿的未能尝过,朕替你吃也便是了。”
濯缨惊讶的不得了,然而是玄凌要尝,她也不想阻拦,反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她觑一眼那细白如玉的瓷碗,笑眯眯道:“陛下当真要吃吗?”
玄凌颔首,毫不犹豫道:“自然。”
濯缨微笑着看他接过那瓷碗,又微笑着看他“迫不及待”的舀出一勺奇异的黑疙瘩。
“似乎是芝麻馅儿的。”玄凌愣了一下。
濯缨配合的点点头,道:“陛下英明。”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玄凌似乎并未发现什么,他很是淡然的尝了一口。
濯缨紧紧盯着他英俊的脸,实在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淡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好吃吗?陛下。”
玄凌没有回答。他猛然起身,端起茶杯牛嚼牡丹似的饮了一杯,然后又是一杯……
濯缨笑眯眯的看他喝了整整四杯茶才罢休。
“你……”他手指着濯缨,蔷薇色的嘴唇上下颤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然而罪魁祸首竟装出一幅无辜的样子,娇滴滴问:“陛下,如何?妾母亲做的元宵还算可口吗?”她似乎很是遗憾,抚着小腹叹息道,“可惜孩儿在腹中作怪,妾没福气吃了。”
玄凌狐疑的看着她,然而对方神情掩饰的实在太好了。大约……自小离家入宫的灼卿也不知晓自己母亲的厨艺究竟如何?
“做的很好,以后不许再做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