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拳头迎面而来。
卡林它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就像还在消化吸收壮汉话里的含义。
“咚!”沉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然后是脸部灼烧的感觉,接着他大脑瞬间空白,竟是昏迷了过去。
不过只有一瞬,当醒转时,卡林它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然后又是沉闷的巨响,他重重坠落在了地上。背部剧烈的疼痛甚至让他忘却了脸部的灼烧感。
“好痛……”卡林它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这一下的牵动让整个背部仿佛直接碎裂。
好痛啊,要被淘汰了吗?阿鲁丰怎么办?郭晓阳白怎么办?
不知为何卡林它竟没有一丝对壮汉产生的恨意,而是思考着当下他最在意的人与事。
因此他也没发现,袭击他的壮汉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没有一丝愧疚感,依旧是一脸冷漠,眼中也不存在什么愤怒怜悯同情悔恨的感情,仿佛刚才的事是日常惯例。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卡林它,后者因为背对着他而没注意到他。庞大的身躯投下了一块巨大的阴影,卡林它也知道自己危矣,但他不想做出任何行动。
放我走吧。卡林它如释负重般想着。
伦霍·纳拉达如他所愿,举起了巨拳,冷冷道:“这一击,会打穿你的隐甲。”
“大星落。”那人吐出了几个字。
卡林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内行人都能知道那是某个武技的名称。
巨拳毫无悬念地落下,
卡林它整个人突然向另一边一偏,他略微偏过头,看见了猛力砸向地面的重拳和拳头另一边推开自己的手。
“咚!”就像是巨人的心跳,狂暴的冲击波带着龟裂的的地面以重拳落下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而卡林它借助了阿鲁丰的推力和劲风再加上伦霍的冲击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能打穿隐甲的一拳。
但是凶猛的冲击波还是让他昏迷了过去。
“啊!”阿鲁丰不幸被冲击波击中,在地上不断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所幸的是并没有被拳头正面击中。
方才他推开卡林它之后又在卡林它面前制造了一面风墙,多少也可以抵挡一些冲击。
但他再无余力使用能力了。
“呼~呼~”阿鲁丰不住地喘气,推开卡林它再制造风墙后的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体力,可谓是强弩之末。
手指都动不了了!阿鲁丰在心里苦叫。
刺目的阳光照进他的眼里,他皱起眉,不过马上又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
在那一瞬间他居然想对帮助他挡住阳光的人说一声谢谢。可是他还是在背光处勉强看见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和含着淡淡怒意的红色眼眸。
1
让人不寒而栗的红色瞳孔内含怒意,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阿鲁丰。
“你……”阿鲁丰挣扎着说了一个字,但迎面而来的是一记直拳。
“啊!”阿鲁丰痛呼。想要举起手回击,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手臂存在的感觉,莫名的恐惧瞬间缠绕住了他。
眼泪很快充斥了他的眼眶。
“你浪费了我的时间。”伦霍机器一般不带感情的说着。
因此他也如机器一般计算着下手的力度,他要在身下这个可怜的小孩被淘汰之前给他最强的痛感,最深的恐怖,最恶心的侮辱。
又是一拳,阿鲁丰再次惨叫一声。这次他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地张扬起来,犹如一头狂暴的八爪鱼。
伦霍不为所动,又是一拳。
“唔……”阿鲁丰的脸上传来没有间断过的灼痛感,这种痛感还随着伦霍的每一下攻击不断加强。他的嘴角也带上了一丝血迹,他皱了下眉头,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流下。
“阿鲁丰兄!”不远处的郭晓哭喊着,他从地上拔起了被伦霍丢弃的箭矢,然后飞速张弓,箭矢再次高速飞来。
完全在意料之中的,伦霍又抓住了箭,这次他直接向中央区外面丢去。由于环绕中央区一圈的屏障的存在,郭晓已经无法取回他的箭了。
而且,这是他最后一支箭了。
“下一个,就是你了。”
伦霍瞥了他一眼。那一闪而过的红色眼眸的注视让郭晓感觉心跳一滞。
郭晓茫然地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卡林它,再将视线投向伦霍脚边的阿鲁丰。他马上下定了决心,擦去眼角的眼泪,紧握无箭之弓冲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伦霍看着弱小的少年冲来,第一次露出表情。他嘴角微微上挑,看似是笑,实际上眼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那是被人羞辱了之后会产生的怒火,这是巨人对于蝼蚁的垂死挣扎的怒火。
“咚!”又是沉闷的响声。是肉体砸向坚硬的墙壁的闷响,不过在这里充当墙壁的是伦霍的脚。
郭晓倒飞了出去,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四周的选手看着他飞来的身躯都惊叫着连连后退。
他在地上擦了几米远后才停下,已然失去了意识,所幸的是虽然胸口发出了刺目的光芒,但他还活着,而且还没有被淘汰。
2
卡林它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小时候他问过村长爷爷一个问题,人在要死的时候会看见什么。
村长在骂了自己是个混账东西后还是耐心为自己解答了。
“你会像个旁观者一样看完自己的一生。”
卡林它似懂非懂,一生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但现在他却正在经历着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一生。
“哥哥,你好烦啊。”淇璐正在抱怨自己做事老是慢吞吞的,好像是五岁的时候,他一次听见妹妹这么说,之后便是无数次的被抱怨。
卡林它从来没改变过自己那慢吞吞的行事风格,当他悠闲地做着某件事的时候,他会无比享受并且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投注深深的热爱。但这次的比赛完全打乱了他悠闲的生活。从初赛之前在太阳城外的山林中疾跑到二赛火急火燎地向着中央区进发,卡林它这几天来一直过得很累。
不过,另一种感觉也在卡林它的心里萌发,像比赛时被他催化生长的种子一般。
“小卡,早点回来哟。”妈妈温柔地笑着,对着要跟几个伙伴一起去后山探险的自己摆着手,另一只手还是拉着一脸不满的妹妹。
好像那天回来晚了啊。不过卡林它也只是稍微想了想,他今天再次注意到了那个他深埋过的问题。
父亲在远方出差,上次见到他好像自己才两三岁,脑海里的只是一团模糊的五官。家里现在只有妈妈、妹妹和自己。妈妈从没因为父亲没在家而忧伤过,这不是因为他们的感情不好,相反的是,卡林它能感受到父母之间强烈的爱情。
卡林它不只是想着这些,他其实一直困惑着。妈妈虽然很爱自己,但是日常相处时,他总能感受到隐藏在那份关心深处淡淡的疏离。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呢?
卡林它想起,疏离感是在那次回来晚的玩耍之后被他第一次察觉的,具体应该是在那次妈妈挥手向自己叮嘱时出现的。
“村长爷爷,人要死的时候会看见什么啊?”那是他以前向村长爷爷问的问题。
“那时你会感觉轻飘飘的,开始回顾自己一生那些重要的大事。”村长爷爷耐心地为他解释着。
现在卡林它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回忆完了之后呢,你就会飘啊,飘啊,飘到神明住的地方哟。”
“那我也要死一次,看看神明住的地方是怎么样的!”小小的卡林它的想法让人哭笑不得。
“混账东西!”
卡林它想到这,他温暖地笑了。然后滚热的眼泪流下,和勾起的嘴角的血迹混合在了一起,落在了赛场的泥地上,再也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