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后沈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起了一个小疙瘩。她不再那么坚信邢志博对她毫无保留的爱,现在她相信即便他嘴上说对她如何死心塌地,但在利益面前一切感情都是免谈。邢志博自觉沈婷对自己心存芥蒂,他不停的安慰沈婷说:“亲爱的,结了婚我们两个就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父母都要排在后面,所以我希望以后凡是我们两个一起商量然后做决定,不要让父母过多的参与我们的事情。我爸妈也希望我们能够自己独立的面对所有的事情,不要事事都依赖他们,当然我也很了解他们,如果实在困难他们也会毫不吝啬的向我们伸出援助之手。我知道你一直都把自己大部分的工资交给父母,我也能理解,你弟弟现在还在读书,家里经济还不是很宽裕。可你想过等你弟弟毕业以后没有,如果你父母习惯性的把你当作家里的经济支柱,是不是以后你弟弟买车买房娶媳妇都要你出钱。可你也有你自己的家庭啊,以后咱们的孩子都得靠我们自己养啊,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你有义务去孝敬你爸妈,可你没有供养你弟弟的义务啊,说真的我不希望我心爱的女人活得太累。”
邢志博的话让沈婷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邢志博说的话不无道理,按理说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没有得到过家里一点支持,而轮到弟弟读大学的时候却全靠自己负担,她对那个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想到这里她开始怀疑母亲想方设法让自己争取在房产证上加上名字以及为了彩礼钱争的面红耳赤让自己难堪完全不是为了自己考虑,全是为了弟弟以后能落得什么好处。她甚至认为当初母亲极力撮合自己和邢志博也是为了弟弟着想,开始母亲明明知道她不喜欢邢志博,却偏要无视自己的感受指不定是想日后让邢局长或者袁校长为自己的儿子谋得一个好职位罢了,所以当母亲看透这家人是一毛不拔的家伙时又开始坐立不安了。另一方面邢志博的话表面是在关心自己,仔细想想只不过是在提防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归根结底是他根本不愿意为她无条件的付出。沈婷想起了经常听别人说过的一句话:“检验一个男人是不是爱你的标准就是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钱。”男人的聪明就在于为了追到你他往往舍得花钱给你买礼物,一旦追到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一切都怪自己不争气,这么快就爱上了他,让自己进退两难。
这种想法让沈婷试图渐渐的疏远邢志博,可她并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也许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无声的方式来对对方的行为表示抗议。
邢刚又约了曾磊吃饭,打电话叫沈婷作陪,沈婷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却不好意思推却。快下班的时候邢志博已经早早的等候在沈婷单位楼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走了曾磊和沈婷,一路上沈婷坐在后面静静的听着邢志博和自己的领导交谈。
邢志博说:“曾局长,沈婷年纪小,有些事情还不太懂,平时向您汇报思想还不够深刻,请您以后多担待啊。”曾磊笑逐颜开的说:“沈婷这个小姑娘吧,其实工作还挺积极的,就是不善于和领导沟通。不过你跟你爸都是明白人,沈婷以后差不了的。”邢志博说:“沈婷,曾局说的你可得好好放在心上啊,以后你就全靠曾局的提携栽培了,今天晚上你可得多敬曾局几杯酒啊。”沈婷不免有些尴尬的连连点头称是,她不太清楚这番对话的实质以及个中含义,对于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来说,她也不太想参与到这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中。
邢志博用一种不容反驳的神情将满满的一杯酒递到沈婷的手上,沈婷硬着头皮接过去。要知道她之前从未喝过一滴酒,没想到第一次让自己喝酒的人竟是一直都宠着自己的男朋友。沈婷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她暗自又重新审视了一番邢志博,发现他对于她来说越来越陌生,她有一种从最近开始才真正了解他的感触。
酒桌上邢刚和曾磊又开始聊起了沈婷不那么感兴趣的话题,她望着酒杯出神,突然邢志博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沈婷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他朝她使了个眼色,沈婷立刻明白这是让她过去敬酒。于是她像一个机器人似的走到曾磊面前,满脸不自在的说了句:“曾局,感谢您对我关心帮助,我敬您一杯。”邢刚在一旁趁热打铁:“老曾啊,以后沈婷这孩子还得仰仗你啊。”曾磊连忙摆摆手说:“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不说我也明白,放心吧,只要我曾某人还这个位置上,我就是她的后台。在这个圈子里面,只有兄弟几个抱成团才有力气往前冲啊,你说是不是啊,邢哥。”邢刚若有所思的说:“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咱家目前就这么点事,就劳烦兄弟你多费费心,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面的尽管说,你哥我在这里面混了几十年,还是能认识几个人的。”
沈婷不禁感叹在自己与邢志博谈恋爱之前曾磊估计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呢,因为多了这层关系曾磊竟成了自己的后台。沈婷不清楚这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说是好事,那是因为自己以后在单位再也不是那个谁都不用正眼瞧的人了。既然老大是自己的后台,那谁又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呢,谁又敢随随便便的对她呼来喝去呢。她甚至可以学学郑颖那副高高在上目空无人的姿态,新晋成单位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关系户。可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一切吗,沈婷陷入了沉思。虚荣心很容易满足,可她清楚这份体面靠的是婆家,如果有一天她和邢志博分道扬镳,自己是否又能割舍得下这份坐享其成的收获。
没过多久许大哥突然在办公室宣布自己被安排调离现在的工作岗位,这就意味着科室负责人的岗位暂时空缺出来,沈婷和郑颖因为相较其他人更熟悉科室的业务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最有可能的候选人。郑颖比沈婷早来单位两年,工作经历更丰富,所以沈婷并不报多大希望,在她心里认为郑颖比自己更能胜任负责人的职能职责。
单位里同时也掀起了一番热议的浪潮,大家有意避开两位当事人议论纷纷,最后一致认为:就目前的实际情况来说,郑颖比沈婷更适合这个岗位,但是沈婷的后台比郑颖更硬,所以很有可能沈婷当选。邓秋梅将同事们的推测原封不动的说给沈婷听,这竟然让沈婷有些寝食难安了。她反而开始担心最终领导会选择自己,那么在背地里大家都会认为自己是靠关系上位的,只不过是一个好看不中用的花瓶,沈婷认为通过这种捷径获得的晋升是不能服众的,只会让她成为别人背地里鄙夷排斥的对象。
可笑的是,正如大家预料的那样,沈婷成为了新的科室负责人。消息一公布众人纷纷跑来给她道贺,这更加重了沈婷内心的负担,她甚至认为这些人并非在给她道贺,分明是在看她的笑话。
沈婷把自己的困惑一五一十的讲给邢志博听,没想到邢志博根本没把这当回事。沈婷郑重其事说:“我认为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胜任这个职位,郑颖比我早来两年,她更熟悉各方面的业务,她比我更适合。”邢志博不以为然的说:“我倒觉得你很适合啊,你只是缺乏自信,人都是逼出来的,熬过去就好了。”沈婷不解的说:“话虽这么说,但也要基于实际情况啊,我们办公室里的有些业务我甚至都没有经手过,你让我怎么去统筹全局。”邢志博脸上略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然后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道:“看来你还不是太明白在这个圈子里面混的法则,你太单纯的,考虑的事情太少,没事,以后好好的磨练吧。”
沈婷对邢志博说的法则似懂非懂,沈婷想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这个圈子里面,想要好好混下去,能力并不是首要因素,关键还在于你的人脉以及你背后的关系。这样说来沈婷无疑是幸运的,她成功的攀上了高枝,只要邢局长不倒台,沈婷的仕途也是一片光明的。可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慢慢陷入了一种被别人逼着往前走的生活,这种状态让她闷闷不乐。
可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情绪,即使是邢志博也忽略了沈婷的郁郁寡欢。当他依然兴致勃勃的同沈婷谈天说地时,沈婷发现自己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来,她这才明白自己和邢志博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三观截然不同,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只会越过越累。如果她跟邢志博分手自己就会活得轻松吗,答案依然是否定的。沈婷想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活得真正的轻松自在的,成年人如果不为了更好的生活左右逢源,那么以后只有心甘情愿的接受平庸困顿的生活。想到这里沈婷只好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坚持下去。
当上负责人之后,沈婷的工作不光是日常的业务,还包括陪领导请客吃饭,她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一切,有时候一桌子男人当着她的面儿讲几句荤段子她只好尴尬的装作没有听见,仍然微微扬起嘴角以示友好。觥筹交错间沈婷已经记不起自己多久没有回家吃饭,她倒怀念起邢志博苦追她时天天守在单位楼下等她的场景,可是一切貌似都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在单位沈婷总是听见同事们夸她人长得漂亮能力又强,以前不曾有人这样夸过她,所以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些都是恭维的话不可信。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连邓秋梅也想着法子来讨她的欢心,她再也无法体会到与邓秋梅一起八卦的乐趣了,取而代之的是接受邓秋梅的请求替她到领导面前说句好话。也许人们总是愿意选择和处境不如自己的人报团取暖,对于那些比自己厉害的人,他们更多的是选择利用其价值。
一大早邢志博就给沈婷打电话让她提前推掉其他应酬,晚上好跟他一起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饭局,说是有两个市里面的领导携家眷来“考察”工作,和邢刚算是有点交情。邢志博还特别提醒沈婷到时候要好好照顾两位领导家属,多和她们交流感情,沈婷乖巧的答应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男人们又照常聊起那些亘古不变的话题。两位领导家属和准婆婆袁莉像熟识很久的朋友一见面就相谈甚欢,邢志博早上的嘱托在沈婷耳边想起。沈婷努力的使自己弄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并找机会插话融入进去,可她们聊的不是奢侈品牌就是出国旅行的各种新奇体验,沈婷对这些东西都知之甚少,只在一些书籍杂志上粗略的了解过。沈婷害怕现在张口说话更会暴露出自己的孤陋寡闻,所以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保持微笑,这一切都被邢志博放在眼里。
回家的路上邢志博问沈婷:“晚上你怎么不和她们说话啊?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觉得无聊吗?”沈婷说:“她们说的都是我前所未闻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邢志博微微的冷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轻蔑的语气说道:“那你就跟她们说说你知道的呗,这种场合不要像个木头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跟个哑巴结婚呢。”邢志博的话让沈婷既羞愧又委屈,虽然她早就察觉到邢志博远不如以前那么珍视她,但今天她第一次感觉到邢志博甚至开始有些嫌弃她。从小自命清高的沈婷忍不住吼到:“既然你觉得我差劲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幸好你及时发现了我的缺点,不然晚几个月估计你后悔都来不及了。停车!我要下车!”邢志博被沈婷突然崩溃得情绪震住了,他这才意识自己刚刚的话太重了,于是立即放低自己的姿态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亲爱的,我刚刚说的话可能有点难听,可那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以后你跟我结婚了会不可避免的参加很多像这样的场合,如果你学会怎么快速融入进去那对我们这个家庭都是非常有利的,这也有助于你自我的提升不是吗。我也是一时着急才说了那些让你不开心的话,不要生气了好吗?”
邢志博的话让沈婷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心高气傲的自己,曾经幻想着有一天靠自己的实力改变命运,可天不随人愿,现实让她不得不甘于平凡,当初接受邢志博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一步。邢志博的话让沈婷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年少时那个天真的她以为凭借着学到的知识就能蜕变,现在她才发觉社会复杂,人心叵测,每个人只有经历了现实的磨练才能成就自我。想到这里沈婷对邢志博的话表示理解和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