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党，塞琉人读作‘όχλος’，本来的意思是‘暴徒’。说实在的，黑手党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简单粗暴，但是在比雷埃夫斯这个法外之地，确实很难有什么比暴力更加能让人信服……”汤鼎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袖口，“当然我不会以暴制暴。等下我得把黑手党的高层约出来，请他们吃顿饭。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潜在客户，商人可以失去金钱，但绝对不能失去客人。”
“鸿门宴？”白梦麟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图。汤鼎却立刻否定：“商人之间的酒席上，是不允许出现伤亡的。另外，黑手党也算是港口的头号势力，正是因为有它在，比雷埃夫斯还有一些人人默许的规矩。和当年的卫珙一样，没有黑手党镇着，整个比港都要闹翻天。”
“所以您打算？”
“给他们点教训尝尝，吓唬吓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汤鼎揉了揉眼，“前面就是黑手党的总部了。”
白梦麟抬头，面前不知何时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帆船。帆船破破烂烂的，就像是刚从风暴中心拖出来一般。尽管如此，那折断的桅杆看过去也好似顶天立地一根擎天柱。可以想象这条船在废弃之前有多么威风。然而现在它只是一堆长满了海锈、藤壶和苔藓的破烂。
“站住，干什么的！”
汤鼎他们如此招摇地走向黑手党的总部，难免不会引起门口小喽啰的注意和盘问。
“我是塞琉唤魔者商会的会长，汤鼎。”汤鼎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印章，“我想与你们的首席见个面。”
“首席原话——他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鱼贩子身上。”小喽啰一脸的不屑。
“那就请你帮我给他带个话，就说——”汤鼎深吸一口气，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邀请函，“唤魔者商会的会长诚挚地向首席阁下发出邀请，请于明天晚上日落时分共赴埃希勒斯大饭店共进晚餐。”
“逾期不至，后果自负。”
汤鼎眉心的第三只眼骤然睁开，那个小喽啰竟然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知道汤鼎绝非善类，只得连滚带爬地回去给首席报信了。
看着这个小喽啰狼狈的样子，汤鼎怒骂一番：“艾德礼他到底会不会管理！放着一群叫花子在这里狗仗人势……他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殿下消消气，您犯不上跟这群井底之蛙斤斤计较。”东方帝刻在一边赔笑。
汤鼎直接无视了东方帝刻，转头向白梦麟：“你应该知道明天该干什么了。”
白梦麟比了个大拇指：“明白。先礼后兵。”
第二天黄昏，汤鼎带着白梦麟提前来到埃希勒斯大饭店。这是一家有着几百年经营历史的高档餐厅，平时接待的几乎都是王公大臣、富商巨贾。汤鼎作为垄断塞琉国内魔法道具供应的大商人，自然没有理由不能来这里吃饭。
他来到自己提前预订的座位，正襟危坐，等待那个黑手党的首席，艾德礼。
白梦麟则是充当他的私人秘书。
“在塞琉谈生意，不带私人秘书是很掉价的。”在等待艾德礼的时候，汤鼎开始跟白梦麟分享自己在塞琉生活的一些见闻，“所以这里有一个很特殊的群体，叫做雇佣秘书。外国商人初来乍到，为了入乡随俗也为了不让自己掉价，会花重金雇佣一些有经验的人来临时充当其私人秘书。久而久之这就形成了一种职业、进而演变成产业。其实他们当中的名曰秘书，实际上就是个仆人。真正出色的私人秘书，不仅能够服侍好主人的生活起居，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也会化身为主人的智囊，为其出谋划策。”
汤鼎注意到了白梦麟的状态不是很稳定，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紧张，主意我来拿，你只用给我们俩伺候茶水就行。”
日落时分，一个身穿紫色长袍却戴着独眼眼罩的人大步迈入饭店。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妙龄少女，打扮精致，姿态妖娆。
想必这紫袍人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首席，艾德礼。
艾德礼大步流星走向汤鼎所在的座位。在两个人相距十步左右的时候，艾德礼左手抚胸鞠躬行礼，他身后的女郎提起裙摆屈膝行礼。汤鼎和白梦麟也站起来拱手还礼。之后，艾德礼慢步落座，白梦麟和少女各自侍立在主人两侧。
“服务生，可以上菜了。”汤鼎用标准的贵族用语传唤上菜。很快，就有侍者呈上精致的菜肴和美酒。两个私人秘书就充当起仆人的角色，负责为主人倒酒、处理食物。
汤鼎首先向艾德礼抱拳行礼：“首席阁下，别来无恙乎？”
艾德礼也抚胸示意：“托会长阁下的福，还算顺当。”
“这些是特意准备的大宣国菜式。阁下想必还没有品尝过异国风味，如有不适，汤某人在此给您赔罪了。”
“无妨。宣国菜色风味独特，在下也想择日品尝一番。会长用心了。”
在一番礼节性的客套与推杯换盏过后，桌上只剩下了残羹冷炙。汤鼎状态还算正常，但旁边的艾德礼明显没喝过大宣国的烧酒，此时满脸通红，似乎有些上头了。
“会长，需要我换新的酒吗？”白梦麟给他斟上酒壶里的最后一杯酒。
“不必了。”汤鼎笑着摆了摆手，“首席阁下，既然已经酒足饭饱，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次请您赴宴，是想跟您商量一下赔偿问题。”
艾德礼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竟然是酒醒了三分：“赔偿……？请问我们是哪里得罪了贵商会，或者是妨害了您的生意？”
汤鼎笑呵呵地拿过酒杯：“黑手党还真的给我的生意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日前，您的部下袭击了佩罗林卡的海关，也洗劫了不少财物。本来，黑手党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一介商人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插手。但不巧的是，那天我运送的一批精密仪器在佩罗林卡海关审查，在混战当中您的部下损坏了我的仪器，买家因此怪罪下来，我也不得不支付了巨额赔偿金。如果是因为我在运送过程中玩忽职守导致仪器损坏，那我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但这次确实是您的部下不加节制、烧杀抢掠，商会的精英们为了保全剩余的仪器，赴汤蹈火、伤亡甚重。我们宣国有句古话，叫‘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直接处死作乱的人，属实有些不合规矩，但是赔偿的事情，我们确实要开诚布公、好好商量一番。”
艾德礼举起酒杯，在手里晃动：“仪器损坏一事，确实是我的手下过分、缺了管教，是我这个领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我等也是迫于港口帮派火并激烈、不得已才抢劫海关，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东西没抢多少，反而搭了不少人命进去。因此，黑手党也是鲠刺在喉、芒刺在背，已经是四面楚歌。落井下石的事情，想必会长大人是不屑的。赔偿金额，我们绝对不会少您一个子，但是日期……可能就需要宽限几日了。”
这个时候，汤鼎给了白梦麟一个眼神。他立刻读懂了，这是打算让自己发挥呢。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首席阁下的难处，我们自然明白。赔偿的日期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我们商会需要您做出一些书面保证。”
艾德礼放下酒杯：“这样，我会在明天正午时分之前聘请专业的估价人员勘定赔偿金额，并且在日落之前完成估价。估价结束后，也将会在十二个自然日内，以分期或者一次性付清的方式赔偿全款。您意下如何？”
汤鼎点了点头：“那么，如果违约的话，您打算如何处置？”
艾德礼左手抚胸：“听凭会长处置。”
汤鼎的嘴角意味深长地勾了起来。
“孩子，准备现场签订契约。”汤鼎笑着说出了最后的条件：“您的保证，就用您所掌握的铸币权来做抵押。”
艾德礼的手立刻僵住了。黑手党在这次火并风波当中受到的打击不小，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但能够支持它们地位的就是铸币权。现在汤鼎要自己的铸币权，就跟要了黑手党的命差不多！
但是汤鼎的手段他是明白的，那可是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几个人之一。如果自己违约，可能等不到深渊之神惩罚，这位瞳术师就把他挫骨扬灰了！
“怎么，阁下是对契约内容有疑问吗？”
白梦麟已经用魔力生成了一份契约，但是满头大汗的艾德礼就是下不去笔。
“会长阁下，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只有铸币权一事是断然不能讨论的。”艾德礼咬咬牙，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汤鼎的条件，“退一万步来讲，您拿走了我们的铸币权，我们用什么来支付赔偿？”
“艾德礼先生，我们商会一直相信，组织有了困难，领导要与手下商人同甘苦共患难、做到上下一心，才能渡过难关。现在您的手下、您的帮派遭逢大难，首席阁下也应该为组织尽一份力吧？否则，今天您不处理，日后总有人会帮你处理。不过呢，我也不会落井下石。梦麟，修改一下契约内容。我不用他的铸币权抵押了。”
艾德礼长出一口气，本来他以为汤鼎提出的条件不会再苛刻了，但他还是明显低估了这位诡术商人的手腕。
“以黑手党所掌握商港的所有权抵押，至还清偿款为止。如果艾德礼违约，汤鼎将取得黑手党掌握的所有港口永久所有权与经营权。”
这何止致命，简直要把黑手党连根拔了！
黑手党的收入，绝大部分来源于港口抽税。十五年的港口抽税就这么拱手送人，黑手党实力大减，铸币权还是保不住。但他要是真的因此撕破脸与汤鼎干起来，吃亏的只能是黑手党。在这样一个全国性的垄断商会面前，黑手党这条地头蛇只能算虾米。汤鼎背后的势力，除了唤魔者商会之外，还有塞琉的公民大会、大宣帝国的朝廷。这两个他可是万万惹不起的。
塞琉官方是默许比雷埃夫斯这样一个法外之地存在的。否则，在港口脱离塞琉管理的那一天，公民卫队就已经推平港口了。
“深渊之神在上，请您见证这份契约。违约者自愿接受您的天罚。”艾德礼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硬着头皮签字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