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族长，族长！少族长化形了！”

侍女小步跑到那个人身边，激动得尾音都在颤抖。要知道，五百多年就能化为人形了啊！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她看起来还想多说几句，但又把兴致压了下去，尽力保持平静，以免在客人们面前对族长失礼。大厅里的客人纷纷向鲸族长的祝贺，那个人微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龙蚊一族的少族长三百余年就化形了。”

南海妖族因为地理原因，聪明点的至少要经八年才能修成人形，愚笨一点的要修炼上千年。

这道强势的女音打破了欢乐的气氛，人群中响起抽气声与窃窃私语，有人惊讶，有人表示怀疑，还有人忙着向自己的亲友传递这个消息。那个女人似乎完全不知道她抛出了一个怎样的新闻，漫不经心地晃着琉璃盏，琥珀色的酒液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刚刚被人们祝贺的男人收敛了一些笑意，“绪，拆台并不是个好习惯，我记得你们的少族长鸿，修炼到一半废了妖丹，修成人形，怕是灌了不少天材地宝吧。”

绪被戳到痛脚，恼火地回呛：“鸿可是正经的纯血统龙蛟，三百多年就修成人形，不像某些人的少族长，天赋再高，说不定是个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野种！解岚京，有些事该说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解岚京不以为然地挑了一下眉，吩咐侍女：“你们安顿好少族长，叫他到落桂院里等着，我一会儿应酬完了，过去看他。”

侍女连忙应下，低着头小步往回跑。

他回头转身，冲客人们温和地笑了笑，遥遥举了琉璃盏，“返涛节到来，如此喜事，当浮一大白！犬子不才，不及龙蛟一族，化形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还请诸位畅饮美酒，尽情享乐，若有照顾不周，请诸位多坦白。”

大家哪敢心安理得地收下这句话，含蓄地恭维赞扬起了那位他们从未见过的少族长。僵硬的气氛一下子松了，音乐重新奏起，鲸族少女登上舞台，为客人们献上轻快活泼的舞蹈。

四方小院中，有一俊秀少年正在饮酒，他斜倚在石桌边，一条腿不羁地跷起，搁在石凳上，一条腿自然垂落下来。

脚步声响起，声音从走廊传来：“少族长，少族长，您走慢一点儿。”

侍女的纱裙与地面摩擦的细微声响，与另一道软弱的童声重合在一起：“柳枝姐姐，父亲真的会来看我吗？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族长会喜欢您的，少族长，您还是慢一点吧。”柳枝的声音显得有一点无奈，她领着那个孩子到了院门口，：“您先进去等着，我为您和族长备一些糕点茶水。”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他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进来。

少年心生好奇，仔细打量小孩的头发是纯白色的，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面料夹袄，暗绣着银白色的水波纹，领子上绣了个鲸鱼的图案，估摸着这就是那个五百余年化形的少族长了。不过，有点奇怪啊，他的眼睛怎么是杏色的？不是说鲸族的眼睛都是蓝色的吗？少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父亲！”小孩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不松手。

少年一惊，心说这可折寿了，不养人家的儿子，被当爹喊，连忙抽出腿来，道：“我可不是你爹！”

小孩仰起头，懵懵懂懂地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落桂院啊？”

“什么落桂院，这不是落梅院……”话没说完，他的视线触及角落里几株桂材，二饭了一顿，赶紧圆过来，：“哈哈哈，这不是落梅院啊，我走错了。”笑声里透着尴尬。

“原来，原来你不是我父亲……”小孩儿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少年觉得有意思，就蹲下身来逗他：“小孩，你这么怕羞，日后若是娶了个不正经的媳妇儿，天天来调戏你～怎么样？”

“啊？”小孩呆呆地望着他。

少年琢磨着：“或者……你嫁个不正经的夫婿，如何？”

小孩没说话了，只盯着他，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就瞪得更圆了。

见他那呆愣样儿，少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算了，不逗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咱们交个朋友吧。

“父亲还未为我取名……”小孩微微低下了头，琢磨了一会儿，又抬头小声道：“我依稀记得，我的妖身是白色的。”

“白色？白色……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只白鲸！那之后我便唤你‘小白’了。”少年思考片刻，一拍手，如此说道。

小孩温润的屋子里印出少年的身影，“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名字么？”他看见那个哥哥站起身来，眼睛狐狸似地眯起，轻轻地笑了。

腰间的玉佩上刻着人身鱼尾、半龙半蛟的图案，挂着的流苏垂下，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悠哉游哉，晃荡在空中。

“ 鸿 ”

大厅里，一个白发绿眸的女子正向解岚京敬酒，她看上去十分年轻，但大厅里的客人都知道，他们的年纪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这位云精灵的十分之一。

“听说你儿子修得人形了？”云草来的时间比较靠后，没瞧见解岚京和绪对呛的片段。

传说中的云精灵对解岚京的儿子很感兴趣，她打量着他金黄色的头发，慢悠悠地问：“你们解家的基因变异啦，我方才看见你儿子的头发是白色的，你儿子看见你会不会质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明知故问。”解岚京回避了这个问题，反倒去问云草：“你答应我查的东西呢？”

云草一笑，向他晃晃手中的档案袋，抛进他怀里。解岚京递给她一个小盒子，“给，这是酬劳。”

云草翻了个白眼：“都是朋友，帮个忙你还给什么酬劳？”她看见解岚京眉头皱起，赶紧收下盒子，“哎哎哎，我可收下了啊，别再跟我讲你那个‘礼尚往来’的陈词滥调，和你爹一样古板……”

她嘟囔着，转过身来，却看见解岚京往外走去，“等等，你去哪儿？”

“去染发。”解岚京脚步停都没停一下。

“染发？”云草摸不着头脑，“你这叛逆期来得也太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