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了。
周是周而复始的周,了是了无生趣的了。字如其人,见字如面。
无聊透顶——人如此,生活亦如此。
家在一个比较陈旧的市井尾楼的倒数第二层,倒数一楼是天台。
高处不胜寒,楼房的残破让我感觉摇摇欲坠,让我感觉我的生命摇摇欲坠,让我感觉我的灵魂摇摇欲坠。
周了“阿妈...”
阿妈摇曳在躺椅上吱呀吱呀地响,双眸紧闭,徒留一阵缄默。我知晓她睡眠清浅,只是不愿同我搭话罢了。
周了“你好生歇息,我去买些菜。”
周了“今天吃点清淡的好不好?”
阿妈还是默然,手中轻摇着蒲扇,但我知道只要是她没吭声的,定是无何异议的表现。
我于是站直了我单膝跪地的身子,腿脚俨然有些酸麻。先前帮阿妈捶背,松弛神经绷得太久,站起来时还有些不稳地。
家里安装的铁质门发出锈迹摩擦的低吼在它归回原扣的一刹那,像是枯槁的枝桠被扼断了脊骨。
“真他妈个扫把星,晦气死了。”
我听闻有句细微的叹息。
“怎么还不死啊...”
轻轻地关上门,手放在俯包里紧紧地攥住几张零碎的小钱。
阿妈不待见我,已是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了。
自打出生就被村里的神妇判定是煞星,和我亲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惟有阿爸见我十分乖巧,一直是不信的。
可阿婆将其奉为不刊之论,恼怒充斥满心率直将我们一家都赶了出去。我们四处漂泊,直到那期间好像一切都还很顺利,不禁令我陷入温吞的侥幸。
但意外还是降临了。
我至今也不清楚那是一场意外还是我活着的代价。
就在我13岁生日的雨夜里,阿爸为了给我买礼物,踏着自行车板被一辆超速闯灯的卡车轧肠破肚,骨骼碾作尘晦肆扬空中。
阿妈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后便夺门而出,却因步履太急从六楼一直摔到了楼底。虽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断了腿,余生只能浑浑噩噩地在轮椅上度过。
自那以后,旧时埋下的阴怨种子破壤而出,它放了疯似的恣妄蔓延,淬毒的枯桠将阿妈的心脏裹挟穿刺。
她恨极了我。
我也信了那神道士的话,自命为天煞孤星,该是天生的祸害。也恍惚间冀盼过死亡,可我更愿为此倾尽全生去赎罪。
周了“阿姨,我买些小青菜。”
“了了又来啦。”
陈姨还是温婉如一湾碧涓。
但这个略显熟昵的名字我从来只敢在心里念想。我不敢和所有人走得太近,压抑着那颗疯狂叫嚣交流与被爱的心。
我没有搭话,陈姨见许久没有回应在忙碌中偷闲撇了我眼,却依旧眉眼带笑。
我见着,只是想着下次不要再来陈姨这里买菜了。
从陈姨手里接过塑料袋并向她付了钱后我便匆匆离去,像是从上帝手中窃得了什么圣物般心虚。
呆在这儿备受煎熬,挣扎爆戾地撕扯着我的心脏。我有时甚至觉得,多看我一眼的人都会得到不幸。
菜摊位离我家楼下不远,没过多久我便回到了家中。摇椅还在轻缓地晃悠着,没有阿妈的身影。
我猜想,啊,不对,应该是我确信。阿妈已经回了她的卧寝小憩。
该是听到钥匙孔发出被金属磨转的擦弄声不想见到我的。
我低沉下眼眸进了屋轻轻地了关上重重的门。进入厨房开始漱择小青菜。为了阿妈,为了果腹。
为了,生存。
≯≯≯≯
周敛大概是百无聊赖的寂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