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夜,问灵苏家进入乱葬岗问灵,阴风阵阵,几个问灵人用黑布蒙着眼睛,手里拿着引魂铃站在一棵槐树下。
树下摆好了三牲和香炉,昭示着这次的问灵不简单。
几个问灵人围着供品起舞,不知过了多久,乱葬岗升起浓浓的血雾,遮住了月光。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四周响起,问灵人忽然绕着中间的人站成一圈,手中的引魂铃多出一根红绳,将众人围在中间。
穿着丧服的苏家人看着眼前血雾中越来越清晰的人影,不知怎么的生出了一种恐惧感。
“降阴四族欠我的,都要还回来!”那个人彻底到了香炉前,苏家人也看清了它的脸,个个脸色煞白。
“冤有头债有主,四族并未做什么害人之事,还请楚家家主早日放下恩怨,步入轮回。”
站在最前面眉毛胡子全白了的苏家长老忍着心中恐惧行礼说道。
“你们做过什么事可比我清楚多了,放下恩怨……哈哈哈……四族的人都还安在,我凭什么放下!”说着楚家家主的鬼魂朝他们扑了过来。
鬼魂触碰到红绳时,引魂铃响的厉害,绳子发出金光却未能逼退它。
拿着引魂铃的问灵人是纸人,只见鬼魂一爪抓破了两个纸人破坏了阵法,苏家人惊慌之中念起咒语来。
“虚张声势!”
鬼魂打破了苏家人的结界,直冲苏家长老飞去,只剩白骨的手即将刺入眉心,鬼魂却不见了。
良久,苏家长老吐出一口黑血。
若非今日带来的人精通镇鬼术,他现在已经是这乱葬岗中一具死尸了。
血雾愈来愈浓,苏家人不敢多待,捡起地上的引魂铃便匆匆离去了。
苏家长老被簇拥着走在中间,他的耳边回荡着另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借你的身体一用。”
……
死灵山脉有神女族,祭司通神谕,神女受神力与诅咒。
山中有神树,名为洛桑树,可祈愿。
外族人极少有人能够来此祈愿,直到今日,清河鬼祭苏家家主带着被鬼附身的长老来到族中寻求帮助,同行的苏家幼子苏凌与侍卫迷路来到此地。
死灵山脉多黑色树木,洛桑树上飞舞的红色绸带极为显眼。
“阿竹,这是什么树,竟如此粗壮?”苏凌拽着侍卫修竹的衣边往洛桑树走去,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红绸带的倒影。
“听闻死灵山脉中有一棵洛桑树,乃神女族人为天下祈愿的神树,或许,便是这棵树了。”修竹看着点点火花点缀的洛桑树说道。
洛桑树前有一处极大的神坛,四根缠绕着铁链的石柱上锈迹斑斑,两人刚走到神坛前,一颗石子就砸到了脚边。
苏凌吓得躲在修竹身后,修竹顺着石子投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深蓝配白外袍的小身影蹲在一个坟包前拍土。
苏凌也看了过去,发现这里除了他们就只有那个小孩,于是扯了扯修竹的衣服,躲在他身后走了过去。
看着自家少爷胆怯的样子,修竹习以为常地开口问路。
蹲着的小身影闻声站了起来,转身,一双嗜血的红瞳对上了苏凌害怕又好奇的眼睛。
邪祟!
爹爹告诉他,红眼睛的都是邪祟。
他下意识往修竹身后躲,与他差不多大的梦笙看他怯生生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就冲他做了个鬼脸。
谁知苏凌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
修竹迅速退后蹲下身查看苏凌的情况。
“邪、邪祟!阿竹,快去叫爹爹!”苏凌一手抓着修竹的手臂,一手指着梦笙大喊大叫。
梦笙:……?
梦笙觉得他有病,走到坟包旁边的草丛里拿出一块掉色的木牌挂到草丛前插在地上分叉的树枝上。
神女殿在这边
她瞥了一眼站起来揉着眼睛的苏凌,默默走回坟包前拿起半个自己高的小铲子走到下一个坟包前铲土盖坟。
“阿竹,她刚才是不是看我了?”苏凌看到梦笙朝他扭了扭头,有些不确定地问。
“没有,”修竹斩钉截铁的回答,就算有他也不会说,“少爷,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一会儿家主发现您不在,又该罚您抄书了。”
苏凌点点头,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回头就看到梦笙又做了个鬼脸。
吓得苏凌立马把头转回去,扯着修竹的衣服往前跑,嘴里还喊着快走快走。
两人离开后不久,提着玉石雕花食盒的洛歌从坟包旁的小路走来。
见她来,梦笙立马把拍土的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笑盈盈地跑过去抱住女人的腿。
洛歌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把食盒递给她,轻声问她累不累,梦笙摇摇头,然后拎着食盒跑到第一个大坟包后面坐下。
梦笙很聪明,比身为神女的妹妹都聪明,若不是那位大祭司用尽修为将神力和诅咒分开,梦笙或许才是真的神女。
梦笙身负诅咒,成为人人避之的邪物,但是洛歌不想她死,求新的大祭司放过了她。
神女族中因窥探天机而死的人太多太多,洛桑树是神树,而神女族的人身怀灵气实为上好的养料,于是族人就将祖坟搬到了洛桑树旁。
因而,不能与他人交流的梦笙也有了安静的成长环境。
打扫墓园、看守神树也成了梦笙记事以来所能做的所有事。
神坛既是祭祀之地,也是处刑之地,长年累月的血液干涸已经令它肮脏不已。
但祈愿求福之人心中干净,便不会受环境影响。
洛歌每年会来祈愿三次,两次祈愿是跟随祭司举行的必不可少的祈愿祭祀,剩下一次祈愿是梦笙的生日。
“吾女梦笙今已六岁,愿她岁岁年年平安快乐,不为琐事烦心,不因不平忧郁。”
说着,洛歌便跪在地上叩首。
梦笙收拾好食盒后拎着食盒站在神坛边,看母亲跪着许久不起来,她有些着急但又不敢上前,一时间竟急得流出了眼泪
大祭司说过,她是至邪之物,神坛与神树一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之物,她不配踏上去。
有一次,趁周遭没人,她走了上去,大祭司知道了好几天没让人给她送吃的,要不是妹妹和母亲偷偷给自己送,兴许早就饿死了。
神坛上死人的场面她见过不少,那种安静了许久才动手的更是不少。
忽然,洛歌站了起来,缓缓转身走了过来。
“笙笙别哭。”女人纤细的手指拭去梦笙脸上的眼泪,看了梦笙许久,洛歌才接过食盒离开了。
梦笙看着洛歌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森林里,又回头看向高大的洛桑树,呆呆地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走到坟包旁继续拍土。
神女殿内,穿着黑羽裳带着鹰面冠的大祭司央昭伸手接住神女像发钗上落下的夜明珠。
一袭藏青色长袍的苏家家主苏凝孓与其一身藏蓝色短纱袍的弟弟苏旭榷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忧心忡忡的看着央昭。
“祭司大人,可有解了?”
苏凝孓有些忍受不住这安静的氛围,率先开了口。
背对着他们的央昭缓缓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