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颐华殿用了午膳后便着人把昨天画好的雪松图送去了延文殿蘅芜苑给弼王,随后更衣乘玉辇去了金陵台。
金陵台的莲池上一抹娇小的身影随风而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一舞终了,侍立于一旁的问凝跟幼白还未回过神来。
叱云皇后本宫的娇娇当真是一舞倾城啊,也不知以后要便宜了谁家儿郎。
叱云皇后从回波亭中走出来拉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手,接过问凝手中的帕子轻拭她的额头,满目慈爱。
文安公主母后~
楚鎏玉脸颊通红的看着叱云皇后,等自己母后把帕子递下去才开口道
文安公主母后今日怎的来了金陵台?
叱云皇后虽说你喜爱歌舞,但也需多注意身体,下次习舞时记得多穿些,隆冬时节最容易着了寒凉,可千万别大意了。
叱云皇后拉着楚鎏玉的手下了莲池就往后殿去
叱云皇后母后不来怎么知道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受了委屈也不去跟母后说。
文安公主不过是盅燕窝罢了,何苦与她置气,我是戚朝的嫡长公主自当雍容气度,与一个妾计较没得失了我的身份。
楚鎏玉高贵雍容气质斐然,没有了刚刚的羞态,在殿内坐定后紧接着问凝上了两杯热茶给主子祛寒,楚鎏玉看着手里的茶盏冷然道
文安公主不过这黎宝林自从怀了身子后心大了不少,这要是生下个皇子怕是要觊觎东宫了吧。
叱云皇后你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叱云皇后柔声斥责却不见半点严厉,她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是宠到了骨子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自黎宝林怀孕后便三天两头的不舒服,告假不来晨昏定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愿意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置气,更何况还是个陪嫁过来的媵妾,才消停了没两日又闹到了娇娇身上,这次叱云皇后是不会再由着她了。
楚鎏玉看着沉思的叱云皇后,知道她是被翡翠的那番话气着了,意有所指道
文安公主母后不必忧虑,不过是一个宝林罢了翻不出天去,翡云殿那位最近因着黎宝林怀孕这事可是没少吃心,自己孩子刚夭折庶妹紧跟着怀孕,换做是谁心里都不舒服。
眼神微暗,手指轻点桌面
文安公主按宫律位份低的宫嫔是没有资格抚养子嗣的,黎妃是黎宝林嫡姐,又是孩子的亲姨母,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毕竟在这宫中子嗣才是根本,既拿捏住了庶妹又在宫中有了依仗,想来黎妃也会感激母后的。
毕竟是父皇的妃子,自己不便出手,也不必让母后脏了手跟父皇生出嫌隙,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方是上策。
叱云皇后一瞬便明白了楚鎏玉的意思,看着女儿才十二岁,脸颊稚嫩带着朝气,但是气度心计才情皆是上乘,虽然心疼女儿早慧,但是生在皇家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早些知事,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以后出嫁也不怕女儿着了其她后宅妇人的道了。
晚间,弼王遣人给颐华殿送来了请柬,邀楚鎏玉明日于清客山庄参加诗会,以评委身份出席。
问凝询问道
问凝(掌事宫女)殿下可要去?
楚鎏玉看了一眼问凝手里的请柬微微颔首
文安公主左右明日也休学,许久未曾出宫,全当散心了。
问凝应声退下,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宫婢去给蘅芜苑的侍从回话,随后听到有人唤她
徐公公问凝姑娘留步。
回身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的朝她走来
徐公公问凝姑娘,这盅血燕银耳羹是陛下特意吩咐送来的,烦请姑娘呈给殿下。
一看是陛下身边太监总管的徒弟徐公公,朝来人微微福身
问凝(掌事宫女)徐公公安好,这血燕不是没有了吗,怎的劳您亲自送来了。
徐公公赶紧回礼,意味深长道
徐公公问凝姑娘多礼了,这不是陛下知道今日殿下受了委屈,就特意把自己的血燕送来给了殿下,听说刚还赐了黎宝林一颗东珠呢。
问凝听后了然,往徐公公手里塞了个荷包就把他送走了。
楚鎏玉在殿内看着本杂志怪谈打发时间,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问凝手里端的东西发问
文安公主手里端的什么?
问凝垂头低眸,福身将血燕呈于额前
问凝(掌事宫女)回殿下的话,徐公公方才过来说是陛下听闻殿下今日受了委屈,特意让他送来的这盅血燕,还说刚刚陛下赐了黎宝林一颗东珠。
楚鎏玉眼神晦暗不明,勾唇轻笑,也不知那黎宝林能不能领会父皇的用意。
侍立在一旁的幼白听到陛下不但没有惩罚黎宝林还赏了她极为珍贵的东珠,小声嘟囔道
幼白(一等宫女)陛下怎的不罚那以下犯上黎宝林还赏了她,奴婢不服。
问凝闻言皱眉低声斥道
问凝(掌事宫女)放肆,陛下岂是我等能非议的,白天粱稚姑姑的话都被你吃了不成,竟这般不长记性。
幼白倔强的抬着头,朝楚鎏玉的方向跪下,一脸的委屈眼睛都憋红了。
幼白(一等宫女)奴婢知错,请殿下责罚。
楚鎏玉看着幼白委屈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妮子并不知道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到底还是年纪小些,徐公公隐晦的提了一句问凝便能明白其中之意,说到底还是自己平日里太纵着她了,可她不就是想保留着身边这一片不受宫墙渲染的净土吗?
文安公主你可知你错在了哪里?
楚鎏玉平静的看着她,神色无波。
幼白(一等宫女)回殿下的话,奴婢不应该口不择言,请殿下责罚。
幼白只说自己不应当把话宣之于口,却丝毫不认是这话错了。
楚鎏玉看了眼问凝示意她去门口守着,问凝福了福身便退下了,临出去前担忧的看了眼幼白,虽然她平时对幼白严厉了些,但心里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一炷香过去了,寝殿内安静的只有楚鎏玉“沙沙”的翻书声,幼白跪在地上膝盖酸疼,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跪了这么久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可实在不知那句话错在哪里,她只知道他家殿下受委屈了,自然不能轻易绕过那黎宝林。
楚鎏玉抬眼看了她半晌,终究是有些不忍,遂叹了口气道
文安公主起来吧。
其实楚鎏玉知道幼白是在维护自己,小脑袋瓜里也确实没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根肠子通道底的性子再加上平日里自己惯着她,也确实怨不得她。
幼白(一等宫女)奴婢今日两次犯错都是同样的错误,请殿下责罚。
幼白跪的笔直俯首道
幼白(一等宫女)奴婢知道殿下心疼奴婢,平日里纵着奴婢从不拘束,奴婢也知道自己一根筋可能没领会到陛下其中深意,不管奴婢是否明白陛下之意皆不应当堂而皇之的说出刚才那番言语,是奴婢未曾思虑周全,也请殿下教奴婢,日后奴婢也想成为殿下的助力,为殿下解忧。
态度诚恳情真意切,楚鎏玉看着幼白心道这一炷香没白跪,知道反思了。
文安公主那黎宝林虽说只是附属国陪嫁过来的媵妾,但到底身怀皇嗣,不过是女儿家的吃食罢了,只要不越界父皇不可能重责,今日父皇让人送来了血燕对我以示安抚,赐黎宝林东珠则为警告,其实父皇对后宫之事并不是全无所知,只是不想插手罢了。
楚鎏玉轻轻的搅动着手中的血燕。
文安公主这南海进贡的东珠极为珍贵,只有陛下、太后、皇后及正宫嫡出方可佩戴,可不是她一个宝林能受得起的,连燕贵妃都没资格她又凭什么,父皇这是明赏暗罚,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更何况她现在怀着孩子是宫中多少人的靶子,还这般不知收敛。
幼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现在明白陛下是在警告黎宝林,却又不懂为什么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直接下旨惩罚不是更方便吗,算了不想了,总之殿下说的一定是对的。
幼白(一等宫女)奴婢明白了,以后奴婢一定多听多看多学,不给殿下惹事。
说完讨好的笑了笑。
幼白(一等宫女)不过,万一那黎宝林脑子拎不清的戴着东珠出去招摇过市,岂不是在打皇后娘娘跟殿下的脸吗?
文安公主放心,她要是敢戴着东珠出她的流香斋,不用母后出手,燕贵妃第一个就饶不过她。
燕贵妃自持身份,及看重地位尊卑,要是连她都带不得的东珠出现在一个宝林身上,想想那场面,依燕贵妃的性子,怕是黎宝林今后的日子是不会太好过了。
楚鎏玉无奈的瞅了眼幼白,到底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不忍苛责
文安公主起来吧,下次若再这般不稳重就罚你三日不准吃点心。
幼白一听就哭丧着脸,一脸的生无可恋还不敢说话,幽怨的看着楚鎏玉。
楚鎏玉无视幼白的怨妇脸,唤了问凝进来服侍盥洗更衣,一夜好眠。
翌日晨起,问凝听到榻上的声响起身将朱红色的床幔挑起,服侍楚鎏玉盥洗梳妆。
问凝(掌事宫女)今日殿下想梳什么发髻?
因着还未及笄,能梳的发髻就那么几种,楚鎏玉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文安公主今日便梳双燕分绡髻吧,着凤蝶穿花对襟齐胸襦裙,簪那对紫金鬓边蝴蝶流苏,耳饰就戴配套的紫金琉璃耳坠。
看着问凝手指灵活的给自己挽好发髻带上珠钗,准备给自己上妆的时候,一时兴起拿过她手中的螺子黛开口道
文安公主今日的妆本殿自己来上。
接着又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往偏厅去用早膳。
今日楚鎏玉出宫乘的是嫡公主规制的车驾,比寻常车驾大上两倍有余,车身由梧桐木制成,通身雕刻凤凰,凤凰眼睛处点缀血鸽石华贵艳丽,通体气派。
车窗上朱红色的纱幔用五彩金丝线绣以凤凰展翅随风舞动,两扇车门同以凤凰雕花镶嵌血鸽石,两只凤首相对,外垂同色系朱红色帷幔用五彩金丝线绣出了凤凰涅槃图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尾端坠了一排红宝石,车檐垂以正红色紫金流苏金顶琉璃华盖,顶尖镶嵌了一颗硕大的血鸽石明珠,车轮镶金边雕刻凤凰花纹,两匹健硕的汗血宝马立于车前,车驾两侧各两名宫婢,前方十六名禁军开道,后方先是四名宫婢手提宫灯,再是八名内监手执拂尘,最后是十六名禁军殿后,皇家威严不可侵犯,行人纷纷避让,金戈铁马气势恢宏。
马车内布置错落有致,代桃跪坐于屏风外,紧靠着车门时刻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代荌在隔间煮茶、烧炭,幼白陪着斜躺在被窝里的楚鎏玉说话逗趣,问凝则轻轻揉捏着楚鎏玉的小腿偶尔附和几句,一路上欢声笑语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