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满桥。”他念了我的名字,“你的名字很好,姓也很特别。
满桥,满是我母亲的姓,桥是我父亲的名。
我父亲过世的前一天晚上,把这名字给了我,他还写了封信给我妈,大致内容说,“一直以来,都是让你保护着生病的我,我没法锁住你,心里也放不开你,我很自私,不想被你遗忘,却没能力给你更多,所以,惟愿此生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据我所知,这封信写到最后还混了点林觉民《与妻书》的味道。我妈年少时研究近代历史,最爱林觉民那类型的男子,父亲过世后,我妈天天揪着那封信抱着我哀嚎,整整哀嚎了半年。半年之后的某日,她幡然醒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于是她决心以夜以继日的煲剧方式来减缓痛苦,最终她煲上了《绯闻女孩》。
不得不说,她因这部剧而突然改变的人生观,对她的颓废人生来说确实是一种拯救。
我还沉浸在回忆里,忽然听到越峥说:“我开门见山地说了,我这次来,是接你回越家住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傻住了。首先,他说要接我回越家。其次,他用的是“回” 这个字。
我怔怔地问:“这是我妈的意思还是你爸的意思?”
他将报纸整齐地叠好,手指修长得不像话:是父亲的意思。
我十分想说,那你也意思意思就成了,别当真。这时,老裴很快倒好了两杯分量相当还打了奶泡的咖啡端到茶几上,说:“请用。”我抬头看他,想也没想地问:“你不喝吗?”
老裴明显一讶,似乎要张口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喝。” 越峥将叠好的报纸放在了一边,微笑着对我说。
我皱起了眉,以为他是不爱喝咖啡。
我尚且不懂他们名门的那套什么主仆分明,只知道我妈从小教导我,客人来了就要好好招待。于是我果断起身,去冰箱里翻找其他饮品:“那你是喜欢喝开水还是喝茶?”
老裴在后面冒着虚汗:“小姐,真的不用了,我....”
“不好意思,没茶叶了,有果汁。”我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橙汁。
他面带难色地看向越峥,越峥点了一下头,他的表情才放松下来:“那谢谢了..”
替老裴倒了一杯果汁后,我坐回原来的位置,捧回了属于我的那杯咖啡,上面的奶泡是一个写着字母“star的星星图案。”
越峥没有动,我正好奇着他为什么也不喝咖啡,就见他伸出白皙的手指,扣住杯子弯弯的把,将杯子转过来。我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飘过去,看见咖啡杯花纹的旁边竟有一个小小的牛郎店的logo。
“咳!”刚喝了第一口咖啡的我蓦然呛到。脑海里瞬间想起当初杨忘言送我这套茶具时,说的什么日本美男赠?”。当时没听懂,现在,总算是懂了。
“这花纹很漂亮对吧?这套茶具是我朋友送的!”我略显着急地解释,其实我也不懂我该解释什么,他也只不过是看到了牛郎店的1ogo,以及1ogo下面的“俊美男招待”极其细小的一行字。
他只是看到,并没说什么话。
他只是给了我一个我自己体会不出来的表情。
然后我略显着急地解释了,也不知自己在解释什么。
他似懂非懂地作出回应:“朋友。”回应只有两个字,却包含了七个字的意思:去牛郎店的朋友。
我煞觉语塞,徒冒虚汗。
越峥大我一岁,在南都最好的高中读书。曾听我妈说过,他是个天才,什么都很优秀,并感叹道:生儿如此,一生无憾。
说着她又叹了几口气,像是叹给我听的。
我不知该回她些什么,只得说句:“以后我定当尽力,生个像他那样的儿子。”
我妈沉默片刻,挂掉电话。那天越峥说了两次让我‘回”家。我本想伪装一下,来一个嫌富爱贫的高风亮节的形象,转念一想,此举日后必定会被我妈打脸,想罢,还是以“舍不得我的小花小草,舍不得陪我度过这个雨季的草鞋虫”这个理由来回拒,想想又补充上:“而且我还有被子要晒。”
他问:“仅仅如此?”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理由充分,重情重义。”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听不懂我话似的:“这件事对你来说的确太突然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先缓冲一下。”
我细细琢磨他的话,意思是,他打算等我缓冲完了,再来捉我去越家?
越峥离开后的那天下午,房东打电话来跟我说,我的房租暂时都不用付了,有人给了她一大笔钱。
随后一向不会八卦的房东也不禁八卦了起来,不断问我:“那两个人是你什么人啊?他们开的是那个什么.什么卡宴是吧?”
我无语:“是幻影,不是卡宴。”
房东说:“什么幻影什么燕子..我是不懂了...
我回答她:“有钱人的世界都挺难懂的。”
就像我很难懂,这位法律上的哥哥,对我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居然能接受得这么自然。
我一度单纯地想,我并不是他的亲妹妹,我的母亲抢走了他的父亲。按照一般狗血电视剧的情节发展,我俩都得看对方不爽,拼个不死不休。再不然,也得是他看我不爽,我再以我的天真善良可爱感动他。事出我意料之外,我俩连看都没看对方,他就已经开始准备感动我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