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

　　“什么？你要走？”

　　“老婆，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对不起…”

　　北夜墨然低垂着眼，等待白沐的训斥。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明天便是新的一周开始，也意味他要走了。

　　白沐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就一直六神无主地坐在大床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想埋怨北夜的话被吞了下去。

　　就算他告诉她了，又能怎样呢？

　　“你真的要去那边吗？”白沐抬起头，眼中乌云密布，属于她的光一点点地消失着。

　　北夜墨然极其不忍心，但硬是点点头。

　　“看着我。”耳边她在轻声呼唤。

　　他听话地抬起头。看着她，看着她…

　　“我想，我们的缘分不会结束吧？”她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不会。”北夜墨然坚定地答道。

　　突如其来的凝重的氛围让两人很不适应，原本的睡意尽无，双方都想说点什么去打破僵局。

　　“这是你的职责。”想了很久，白沐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不能拖他后腿，所以要赶紧掩盖住她的伤心与不舍。

　　她明白，他去边疆是去战斗，所以她很理解。

　　但是…她担心…

　　“老婆，睡觉吧。”尽管他有心理准备，但看见小东西故作坚强的样子时还是心如刀绞。今晚是他们同床共枕的最后一晚，像往常一样度过就好。

　　黎明来临之际，再去分别吧。

　　黑夜中。

　　“墨然，注意安全。”白沐的声音很奇怪，像在压抑着什么。

　　“嗯。”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大手如往常一般搂住自己的腰。

　　“抱紧我。”白沐在他的怀里喃喃道。

　　“好，老婆快睡觉。”头顶的声音在此刻是那样来之不易。

　　“我不要…你不许走…”

　　北夜墨然闭着双眼，感受到胸口的衣服被热泪浸湿，怀中的人颤抖得厉害，每一声啜泣都像刀一样割在心上。

　　疼得让他喘不过来气。

　　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好啦，老婆，别哭啦，乖。”忍着窒息般的痛楚，他轻轻拍着怀中的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老婆，一年后我就会回来的。那时候，让我娶你吧。我们在那时候就结婚吧…”

　　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白沐的唇堵上了。

　　她抓着他的衣襟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她身上。

　　一双小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生怕身上的人会在下一秒消失。

　　咸湿的泪流入嘴中，让北夜墨然如猛兽一般舔舐着，掠夺着。压着的人很安静，很大方地欢迎他的深吻。

　　动情之时别再躲，明日离别恐无见。

　　许久。

　　“墨然，你答应我，不许做危险的事。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了，我们就结婚。”也不知道是泪还是血，白沐的唇上泛着幽光。

　　北夜墨然把她裹在怀里，佯装平静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他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而你啊，在帝国里要开开心心的，安安稳稳的。有事情一定要找叶铭，川幽远或者是尚甫。他们会在帝国里代替我一直守护你。”

　　坚信着，自己的兄弟会保护好自己的老婆。

　　“我不要紧。你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许到处乱跑，不许不吃早餐，不许给军队下冒险的命令，不许乱用异能，在战场上一定要稳住阵心，M国的统帅诡计多端，不要被他骗了。还有啊，不要…”

　　她一股脑说了一大通，越说声音越小，一直说到北夜墨然听都听不到。

　　许久，没再听见说话声，他往下一看，原来她睡着了。

　　这小东西，自己说话能把自己说睡着了。

　　嘴角微微扬起，他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然后一点点把她的脑袋瓜放到枕头上，自己慢慢地挪下床，再贴心地给她盖好被。

　　站在床边，他久久不能释怀。望着她渐渐睡熟的脸庞，一股不舍的滋味涌上心头。与她相处的三周里，他仿佛被洗涤了灵魂，从前的沉重与心担都被她洗去，剩下的只是个完整的人格。

　　生为圣者，却需要一个从罪孽中出生的人去净化。

　　他是神，但不是主宰自己命运的神。他可以治愈他人，但没办法治愈自己。

　　她也是神，但她生来就象征着死亡与黑暗。冥冥之中却注定要与身份相悖，为了他，她不惜背叛血统，用全身精力去治愈一个人。

　　这是在一年后，他再次看见她时的心里所想。

　　过往的朝夕画面如电影般在眼前重现，一幕幕过得飞快，就像现在，他不得不走了。

　　原定的凌晨出发，但他害怕她会醒得更早，他害怕她会哭闹，会挽留。铁石心肠，却败给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我又要默默地离开了，老婆，你就生我的气吧，一年后我回来，任你处置。”

　　字条被轻轻放在枕边，他终于忍下心从床边离开。

　　最后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北夜墨然还是最后看了眼睡熟的白沐。

　　这是离别前的最后一眼。

　　之后，再相见时便是明年的今天。

　　但愿不要物是人非。

　　直升飞机已经停在楼顶，暮色中，奇艺站在飞机旁神采奕奕地等候北夜墨然的到来。

　　今晚月明星稀，极其适合空飞。

　　顷刻间，一个身影从楼梯口步出，大步向他走来。

　　北夜墨然身着西服，肩上披了件黑色风衣，随着风而飘舞。他双手插兜，皮鞋咯噔咯噔地向前迈步。

　　“北夜先生，各位以恭候多时，可随时出发。”北夜墨然走到飞机前，奇艺照常向他鞠了一躬。

　　他点点头，伸出右手拉开直升飞机的门，率先坐了上去。

　　“总部军队现在在哪里？”螺旋桨加速转动，在一片嘈杂中唯独他淡定依旧。

　　奇艺将无线耳机递给他，一边答道：“正在赶往战场南部，一切顺利。”

　　“很好。”飞机起飞了，北夜墨然不再言语，只是低头看了看表，然后就望着愈来愈近的黑空冥想着什么。

　　脚下的帝国已经看不大清晰了，只能依稀看见几座恢宏的大厦亮着的光，也只不过与空中的星星一样，微不足以照亮整个黑空。

　　北夜墨然的眸就与这空一般，但他拥有白沐。

　　只是她一个人，便可照亮他的世界。

　　一周后。

　　“白小姐，今晚宴会的时间是…”

　　“晚间七点钟。”

　　“宴会的电子请柬您能转给我吗？”

　　“好的马上。”

　　今晚由白氏包场，地点是港口游轮。

　　此时，白沐正坐在办公桌前忙得不可开交。

　　左刃在一旁协助，好让她的工作更加轻松些。

　　昨夜她加班到很晚，今天又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他很担心白沐的身体。

　　自从北夜先生离开帝国，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不喜欢上学上班，不喜欢运动打拳，还讨厌社交，但现在一律被她安排进生活里。定时上课上班，休闲时去拳击俱乐部练体术，有时候会去其他集团做客，还会请一些总裁吃饭。

　　加上日益成熟的穿着，她越来越像职场女强人了。

　　左刃依然记得在北夜墨然不辞而别的第二天早上，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却没能像以前一样如意地看见他的身影。

　　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哭得眼泪干涸，眼皮红肿，她才渐渐缓和起来。

　　那张字条现在被工工整整地装订起来，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保存完好，摆在白沐桌前被看上一千眼，一万眼。

　　他在拼命地工作，她也要拼命地工作。

　　她会自立自强地继续生活，每天都在为他归来而倒数。

　　他在M国的外交部，没办法及时地回复自己的信息，不过不要紧，她从来不生气。

　　在黎明中醒来，白沐站在床边为北夜墨然祈祷，以自己的精神力去保护他的生命。

　　而身边随叫随到的叶铭，川幽远，尚甫三人，不也正是他对她的保护吗？

　　今天是分别的第八天，距离北夜墨然回家结婚还有35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