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

风一吹过，枣树叶就沙沙响。

吴世勋站在树下吊嗓子，随便挑的选段。

唱了几段又觉得不得劲，停下来发呆，两只眼睛就这样盯着房间的窗棱。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金钟仁在这时晃了过来，“你说，戏词里怎么没有这一段啊?”

吴世勋还是没有回过神，就像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哥你别乱来成不成，前两天那事还不够闹心嘛。”朴灿烈很是无奈。

有些时候他也很迷惑，为什么金钟仁顶着他哥哥的名头，活得跟他弟弟似的。

“任意妄为”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怕什么，我看边伯贤他们挺高兴的，谈合作的事也黄不了。”金钟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也不是不心疼世勋，这时候还说这些。”朴灿烈是真的有些急了，“你快去忙你的活吧。”

金钟仁撇撇嘴，倒是真的转身离开。

“世勋。”朴灿烈眼里盛满担忧。

“我没事。”吴世勋回了魂，淡然一笑，“这世道，谁是‘商女’，唱的又是什么‘调’，人心自有分辨。”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朴灿烈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们有我们的本分。”

“今日他……”吴世勋顿了一下，“他们，来不来?”

“今天估计也来不了。”朴灿烈摇摇头，“这合作的事其实闹得有点紧张，首都那边是想先调些武器来，但我们这儿急着要人马。”

本来戏子是不大听得到这些军事政治上的事的，不过金钟仁毕竟是军中翻译，有自己的人脉。

那些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朴灿烈有些诧异，“他们确实已经好几日都没再来。”

吴世勋觉得自己是被那双眼睛蛊惑了，被“鹿晗”这两个字迷了眼。

可这乱世哪容得下什么儿女情长。

更何况就是在太平盛世，这样的感情也是要被天诛地灭的不是。

然而这人心是最难控制的东西，吴世勋也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些事情你也知道，我们就只能干看着。”朴灿烈道，“今日要不就不开园吧，我们一起上街逛逛。”

吴世勋是喜欢逛街的。

他喜欢看风车转，听小贩走街串巷地吆喝，包子豆浆冒出的热气旋转升腾，构成烟火人间。

朴灿烈也喜欢逛街，不过他更偏向迷恋采买的感觉。

毕竟有钱花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园子说暂时停开就真的暂时停开，两人结伴上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首都那边派了人来，这些日子大街上一改往日颓唐的风气，很是热闹。

有小孩子拿着糖葫芦互相追逐，嘴里咿咿呀呀唱着童谣。

“小老鼠，过大街

被猫抓，哭哇哇

没得吃，要饿死

没得吃，要饿死”

童谣的调子轻快，内容却很沉重。

这也许就是这片土地最终的命运吧，是自它存在以来就注定经受的宿命。

“先生，要买花吗?”

一个小女孩提着小花篮，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睫毛扑闪扑闪像是美丽的蝴蝶。

这年头哪还有人种花?

小女孩篮子里的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她的手上和脸上都脏兮兮的。

吴世勋沉默一刻，拿出手绢递给她，“要干干净净的才漂亮。”

他也忘了是谁在他小时候跟他说过，“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吴世勋又递了些零钱给她，“你的花，我全要了。”

“谢谢漂亮哥哥!”女孩的眼里满是惊喜，接过了钱，却不好意思拿手绢。

“你拿着吧。”朴灿烈道。

女孩看了朴灿烈一眼，重重地点头，“嗯!”

两人不知道女孩的心情，她拿到手绢便开始想，是留给自己的妈妈，还是用它换几个馒头回家。

乱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百姓拿其毫无办法。

“世勋，你看那边。”朴灿烈扯扯吴世勋的衣袖。

吴世勋看过去，正是鹿晗和边伯贤。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直挺挺地朝他们走去，把手中凌乱细碎的花递给鹿晗。

“先生，要来点花吗?”

鹿晗眼里的惊讶一瞬即逝，“你怎么……要给我花?”

“他送你，你就收着。”边伯贤的话里听不出喜怒。

“世勋你这是做什么。”朴灿烈也猜不透吴世勋的想法。

“你要不要?”吴世勋笑起来。

他没有画戏妆的脸看起来有些锐利，完全不见阴柔，是实打实的坚毅的好看。

鹿晗垂下眼眸看他手中的野花，也笑起来，不知道是觉得有趣还是看到这些花根本不成样子。

“谢谢。”鹿晗道，接过。

鲜花哪里是拿来配美人，分明就是要献给自己的心尖尖。

鹿晗揉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他看剧本看了太久，竟然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吴世勋今天没有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只记得梦里清淡的花香味。

似有似无，飘渺的，断断续续的花香味。

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进梦里的。

鹿晗如是想。

PS:鹿晗只有零碎的记忆，并且没有任何恢复完整记忆的机会。

今生的两人不会和前世的两人混为一谈，各自是各自的命运，各自有各自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