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嫔是个身形高挑,姿色平平的妇人,只道:“此事均是臣妾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皇帝冷笑一声:“朕有问你是被人指使是吗?”
福嫔一惊,知自己的回答已有漏洞,皇帝却见一旁的皇后走神一般的在想着什么,不由一蹙眉,沉声问道:“皇后,你在想什么呢?”
皇后回过神来,却见皇帝用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心虚道:“臣妾在想……”皇帝却不在乎她的回答,对福嫔道:“福嫔,朕倒是想知道,是哪个人给你出的主意,这宫里,你又从哪儿的弄来的麝香?!”
福嫔看着皇帝的眼眼中的寒光,顿时不寒而栗,几乎就要支持不住,身子一软,随时都会倒在地上。
德睦夫人心里也正发虚着,此时,宣华夫人却轻哼一声,提声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脸这么这么白。”宣华夫人面上带了别致的笑意,语气像是在揣测什么,道:“——莫非,福嫔是皇后娘娘指使的!”
此言一出,皇后心底一慌,眼中的惶恐失措顿时被承晔一览无遗,德睦夫人却急急地大声道:“没有证据,宣华夫人可随便冤枉别人。”
皇后一惊,正欲开口,却见皇帝投向自己的,均是怀疑的目光,令她身后一寒——“皇上!”
皇帝缓缓收回了怀疑的目光,垂着眼,自是笃定了此事,有关于皇后、德睦夫人、福嫔三人,无论是哪一个都逃不了关系。
如今已是冬日,储秀宫殿内已经通了地龙暖气,烧得汉白玉吉祥如意云纹瓷砖地板暖烘烘的,正殿里也烧着一炉子上好的银丝炭。
银丝炭乃是稀奇之物,素来只有皇家、权爵人家所享用,寻常的官宦人家安能获得,只见那银丝炭烧得极为旺盛,窜出幽幽的纯蓝色火焰,火舌不住舔着殿内的空气,卷起难以分辨的漩涡,更是让殿内温煦如春。
而如今,皇后只觉得虽然置身于这温暖的承乾殿,却早已被皇帝那一个狐疑的眼神,而感到深深的心寒和揪心,而其后,才是慌张。
没错,是心寒。
她突然记起新婚那一年,她兴致突起,竟兴致勃勃地在未央宫凤仪轩内摹写了一首《留别妻》。
那几句诗,是什么说的来着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彼时,自己还是个青嫩的小丫头,刚刚过了及笄之年,还不适应在宫里的生活,还不适应每日都有人千呼万应,满头鎏金珠翠的生活,习惯了在午后,在凤仪轩内小憩时,卸了诸多头饰金钗,只用金陵一带流行的一种发带,松松垮垮的束起一头被养得乌黑光滑的发。
当写到最后一句时,放下笔,待皇帝将手放到了自己的满头青发上时,才发现皇帝站在自己身后许久了。
皇帝说了什么,她依稀记得是——“好好的,怎么写起了这样伤感的诗来了?”
天底下最尊贵的少妇回答道:“臣妾只是觉得里头的诗句好。”少年天子徐徐将手指插入自己的满头青发,将已经松动的发带重新束好,他一边念道:“结发为夫妻——”
她接道:“恩爱两不疑。“
是啊,好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啊。皇后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丈夫,如今,他们俩依旧是夫妻,依旧结发,依旧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只是,到了今日,眼前这个少年郎,身型比起记忆里那个少年,变得更为高挑壮颀,五官里也多了几分刚毅和威仪。到了今日,他也终有一日开始怀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