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

太皇太后用一种无奈而又平淡的口吻对皇帝说道，寥寥几句便就让皇帝不知所措:“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吗？承晔，哀家只是不想管而已。”

皇帝的嗓子仿佛哑了一般，许久才嘶哑地吐出字音:“皇祖母……孙儿……”

太皇太后看着皇帝，在他的五官眉眼轻轻扫过，那一刻分外慈祥。

她这么多的孙子里，唯独这个孙子，长得最肖先帝之父，她的夫君太宗皇帝。

可如今，她才明白，有时候，她的这个孙子，在骨子里还是像极了自己生父的。

一样的一往情深，一样的不顾一切。

但至少，皇帝没有公然向天下人表示自己对于卫氏的感情，若是这样，皇后该如何，他的这个结发妻子该如何？其他的嫔妃又该如何？皇帝比起先帝，爱得更克制，也更冷静。这样的，倒是有点像她。

太皇太后突然觉得十分无奈，是啊，太祖皇帝是这样，自己的儿子是这样，连孙子也是如此——还真是一脉传承的情种。

她脑海里又浮现起当年初见孝惠皇后卫丽华的场景。那时，她还不是如今这个自己，只是一个十七岁便就嫁入皇家的将门之女，她新婚的夫君慕容佑，也不是将来的天子，那时还是齐王。

卫丽华，新郑人氏，虽是滕妾庶出之女，但卫家乃是名门大家。不过三十出头，生得貌美温和，待自己很好，一心要将自己一把手一把手的培养成了像她一样的一代国母。

她那时留下的印象里，卫丽华身上似乎带着天成的国母风范，自有自己的气度。她也在卫丽华的潜移默化中，渐渐变得宠辱不惊，开始淡然处世，磨去了多余的陵角和桀骜。最为奇特的是，当时的太祖皇帝，同皇后之间分外默契。太祖不仅容许孝惠皇后参言国政，两人之间，在君臣之外，更是无比融洽，完全没有让第三个人插足其中的空间。

如今，自己的孙子也爱上了卫家的女儿，还真是缘分。

良久，太皇太后缓缓道:“哀家既不会反对，也不会支持。只是想告诉你，皇帝记住，永远不要让宫里人看出你到底对卫嘤鸣有多么的在意。”

“哀家不是让你不去在意她，也不反对你表示对她的在意。但绝不能全部表现出来，一旦如此，便是集三千怨恨于一声。”

“皇祖母，您……”皇帝一愣。

“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怎么宠爱卫氏，只要馨婉无过，你也绝不能废弃了你的发妻，也绝不能夺去了永珪这孩子应得的东西。其中的分寸，你就要好好把握住了。”

太皇太后咳嗽一声，都是沉积多年的老毛病了，她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了，自己，怕是熬不过明年了……

皇帝上前，轻轻地帮着太皇太后顺气。太皇太后满头白发，满脸的皱纹，记载着她的不容易和人生的不如意。

太皇太后最后说:“卫氏入宫后，你叫她同哀家见一面便是。”

皇帝恭声道:“是。”不久，便就离开了颐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