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同一年,梁自华雄师南下,翻过瘴气弥漫的大片丘陵,直扑交趾国的王都河内,灭了交趾,开疆拓土数千里之广。
梁氏一族以从武谋生,如今历代战功赫赫,出了两任皇后(太宗康章皇后、孝宗元后孝宸皇后),满门显赫荣华,几乎封无可封。承晔大喜之下,传口谕:荣妃梁氏此后享从一品夫人份例,并封梁自华为襄平侯,与平宁侯自此平起平坐。
梁家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因先太皇太后和孝宸皇后,已经得了一个承恩公之位,如今又多了一个襄平侯。无异于烈火烹油,锦上添花。
然而,为了这一战,有不少精锐士卒因水土不服和瘴气之毒而折损其中,大燕也不宜再度对外开战。至于北境柔然,见询嫔入宫三年,再未晋位,甚至如今都不曾伴驾,再度献上了一位柔然贵女,亦是先恪瑞大长公主之女。算起辈分,便和荣妃一样,亦是皇帝的亲生表妹。
九月十日,柔然史勒特部来使带着贵女史勒特氏抵达上林苑,九月十七日,史勒特氏获封贵人,封号“悫”。次日,史勒特氏在皇后的仪阳殿正式见过各位嫔妃。不久,便就晋封芬仪。
因史勒特氏乃是柔然姓氏,宫中人大多称呼史勒特氏为史芬仪,史芬仪自言生母恪瑞大长公主为自己已经取了一个汉人名讳,名妙容。
史氏生得颇有姿色,身上又有汉人血统,皇帝倒也给她几分宠爱,让她住进了芸和殿。
史妙容一时颇有恩宠,荣妃一时如临大敌。
史芬仪得宠的消息很快便就传回了皇城,询嫔闻讯,不由低头惨笑一声:“我终究,只是你们的一颗可有可无的旗子罢了。”
她终究,成了一颗弃子。
史芬仪自持身份,同荣妃一般,看宫人出身的嫔妃不起,偏偏里头位份最高的阮美人,也仅仅是从五品,被史芬仪拿身份压的死死的。
史芬仪荣妃同史芬仪都是一样嚣张,这两个一样性子的女子,怎么可能平安共处?荣妃鄙夷的说了一句:“区区一个蛮夷的女儿,皇上过几天就把她丢开了。”这话在嬿婉的有心推动下,在宫中一时人人尽知。
史芬仪气得不行,在荣妃侍寝的一夜,居然让芸和殿的侍女去了荣妃寝殿,生生以“史芬仪身子不舒适”的理由请走了皇帝,气得荣妃第二日一天都没吃饭。第二日,史芬仪还公然道:“一个生不出孩子的老女人罢了,还敢和本芬仪争!”
——其实荣妃如今不过二十五岁,也不算太老。太后娘娘就是在这个年纪生下的许王,可荣妃无子的确是真,入宫七年也是真。
甚至,当史芬仪从宫人口中听闻荣妃曾经想要抱养王氏孩子的时候,更是奇道:“她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就去抱别人的?”
荣妃听了,更是恼羞成怒得几欲吐血,如此,两人每每见面,更是一次比一次势同水火。还让海顺仪在嘤鸣耳边说了句闲话消遣:“清贵嫔姐姐,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不过很快,横着走的史芬仪终于翻了。
夺了一次宠,很快就有第二次。第二次时,皇帝宿在了皇后那里,没去。皇帝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朕明天再去看她。”
明天?明天,史芬仪早就好了。
有了第二次,就接着有第三次。史芬仪还真的在第二日再度来请皇帝,可那时,皇帝正在清凉殿留宿。
承晔这回连面子都不留给史氏,直接不去。
正巧那日后就是昏晨定省,嘤鸣一入仪阳殿,便就听见荣妃刻意提高的笑声:“史芬仪到底是漠南来的,不服我大燕水土是自然而然的。只是史妹妹这么这般糊涂,皇上宿在了卫妹妹那里,又怎会来看你。卫妹妹可正年轻貌美着呢!”
嘤鸣进了殿门,便就看到史芬仪一张俏脸上俱是不忿和怒气,连起身见礼都是敷敷衍衍的。
史芬仪见了嘤鸣,只起身微微一屈,口中连一句“见过清贵嫔”也没有,甚至未等嘤鸣开口,便自顾自的坐回原位。史氏昂着头,活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史氏此举,不仅无礼,更是倨傲。
昭妃见史氏这般无礼,早已沉下脸道:“史芬仪在皇后娘娘面前,就是这般无礼放纵的吗?!”
史芬仪面有不忿,心道昭妃不过是个无子无宠的,居然也敢给自己脸色看,便扬声道:“昭妃姐姐平白大了妙容快十岁,也该知道,臣妾只是从四品芬仪,但居于芸和殿,并非你宫中嫔御,昭妃姐姐虽说日子过得悠闲,但不该昭妃姐姐管的事,姐姐还是不要管了。”
馨婉的手重重的落在几案上,发出响亮的“砰”的一声。馨婉面上含怒,威风凛凛道:“芬仪虽是独居一殿,昭妃虽是管不着你,可本宫却管得着!”
中宫鲜少这般动怒,在人前人后大都是以宽厚温和示人。而中宫动怒,史氏一个区区芬仪又怎能与之对抗,一时被吓得气焰都低了半截。
这就是妾妃和皇后最大的区别,皇后身为中宫,理应主掌着六宫事务,对于一众嫔御几乎可以任意处置,只要懿旨一下,就是皇帝、太后、太皇太后也不能轻易驳回。而妾妃,却是只能独当一面。
嬿婉起身道:“史芬仪此言差矣,按大燕条例,凡是九嫔、四妃及妃位以上的主位,都可以任意处置嫔位及嫔位以下的嫔妃。史芬仪这般不敬,昭妃莫说问责史芬仪,就是罚了史芬仪也是情理之中。”
月华和嬿婉素来不大对付,此时也轻笑连连:“也是,史芬仪自小生长在塞外,哪里会知道我大燕的条例。”
荣妃这话,分明是在鄙视史芬仪的蛮夷出身。
闻言,史芬仪一张俏脸气得涨红,活像是被荣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掌掴。是了,哪怕自己的生母是堂堂公主,自己在这宫里,终究只是他们眼中的异类吧。她死死的瞪着三妃,也只能低头向昭妃赔罪,僵硬道:“是臣妾冒犯了。”
昭妃还算是个和善的。见史芬仪一脸的不服,又不得不向自己赔礼,只冷冷道:“史芬仪可要记着,你如今受皇上恩宠。平常秀女入宫,顶多封个常在、美人,唯独史芬仪你一入宫就封了贵人,可更要珍重这份恩宠,可别有朝一日和询嫔一样。”
荣妃奇怪的看了昭妃一眼,心道:这昭妃入宫七年,素来是个不惹事不受宠的。清贵嫔入宫后,倒是越来越硬气了。她倒也差不离,可惜娴嫔是个病美人,身子不好。虽生得娇美,不亚于清贵嫔,但也不比嘤鸣这般风光无限。
皇后面色缓和了些,见娴嫔未到,关怀道:“这一路奔波,这娴嫔妹妹身子弱,倒是又病了。荣妃和娴嫔是表姊妹,可要和昭妃和清贵嫔一样,相互照顾,和睦相处才好。”
史芬仪入宫也快一个月了,自然知道娴嫔此人,是大家门户出来的,却是个病弱的,倒也不怎么在意,荣妃道了声“是”,一众人便也就散了。
杨美人、陆美人是嘤鸣宫中的人,两人便跟着嘤鸣的贵嫔位杖仪回了清凉殿。嘤鸣尊为贵嫔,她的杖仪自然声势浩大。史芬仪望着她坐在架舆上的身影,只不甘的想,自己得快些坐上嫔位,免得正应了昭妃的乌鸦嘴,同询嫔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