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转正的事儿不用太紧张，以江落的办案速度和效率，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迟早的事儿。

在警队越久江落就越觉得她无法割舍这一份正义，她知道自己享受那一份破案的快感，那一份伸张正义的舒适，可要是有朝一日她要在这勋章和成绩单上亲手点上污迹呢？她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沈辞瑞总来找她玩儿，江落觉得沈辞瑞人很好，有什么话也愿意跟他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打电话薛忱都会告诉她离沈辞瑞远一点，这是三年以来江落第一次背着薛忱做这些事儿，她没疏远沈辞瑞，反而越走越近，尽管薛忱心知肚明

“我到你分局门口了，上回我们出的外勤报告在你们这儿，拿给我一下”

“找到疑点了？”

沈辞瑞挂断电话走出来，江偌年靠着警车站在门口，沈辞瑞手里翻着尸检报告，突然发现少两页 正准备回去拿，着急忙慌往回跑却来不及了，童瑶已经出来了！

这事儿江深和沈辞瑞瞒着所有人，根本也没想到江落能自己来分局，童瑶手上的两页纸唰拉一声掉在地上

“童……童童童童姐，这我给你介绍一下，总局新去的，跟我一批，我学姐江落”

童瑶拧着眉，好在江落正低头看沈辞瑞给他的尸检报告，抬起头的时候童瑶已经收拾好表情，除了眼圈很红之外什么异样也没有，江落不认识她，只觉得有点奇怪，也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我们支队长说这人没有家属，他自己私底下无冤无仇不会是熟人作案，可是你看，伤口不符合随机作案”

沈辞瑞看了两眼

“符合的，如果说两者力量过于悬殊也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不一定是不防备情况下遭到袭击”

“那就有点可怕了，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么就要再去现场看看”

“你回去打报告吧，我再调动一下看看能不能深挖死者的人际关系”

江落点点头

“行，谢了”

她抬眼，童瑶已经背过身去了，她没多想，上车就走，童瑶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音来，这样的江偌年一下子把她带回了三年前，沈辞瑞叹了口气，把这些天的事都悉数告诉了童瑶

江落没权限查看已经封存的档案，她想知道有没有相似的案例，毕竟这样娴熟的手法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

“刘支队，尸检报告我拿回来了，我觉得这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

“没有证据的认为？”

江落蹙了蹙眉

“有个猜测，死者为女性，据背景来看父母双亡，但是街坊邻里同事朋友都对她评价颇高，一个正直积极乐观专注于事业的女人连穿戴或者护肤都不那么注意的人，真的会去自己涂抹这么艳丽的大红色指甲油吗？”

“你是说这是死后凶手涂抹的”

“我猜吧，因为女人一般都会去外边做指甲涂指甲油，但她这个……有点丑”

“调档案”

江落松了口气，她还怕说不动刘厉调档案呢，筛查了一系列还没破的案子，用了一天时间，事实证明江落说的没错，一共受害者为女性且涂抹指甲油的有六起案件，接下来就是找共同特征了

两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一个社畜，两个家庭主妇，夜里江落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到这些人的共同点，随机作案？可为什么要留下那刻意的印记，目的是什么？

她思绪被铃声打乱了，薛忱

“喂？”

“这么快就接了？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知道我没睡吗，不然还给我打电话”

薛忱低笑两声

“我给你发个文件，抽空传上市局官网”

江落瞳孔巨震，真的要做吗？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犹豫不决，一旦做了自己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也就彻底从白色区域走向灰色地带了，这就意味着她要从伊甸园走到失乐园去

她看着手机上的文件，点开了，那是一份东南亚的地形图，图片上有几个小红点，有一个标着Gambler，赌徒？

她似乎听薛忱身边的人就那么称呼他，赌徒？她突然感觉到头疼，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恶心，似乎这些身体的技能反应在竭力阻止着什么，她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为什么那天分局那个法医看见她竟然反应那么大？为什么当初在刑院的时候沈辞瑞一口咬定她就是江偌年，江偌年是谁？那他后来为什么又松口？薛忱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到底目的是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办？

明明想想就头痛欲裂的问题，她却自虐一样非要去思考，思索了很久，江落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趁着刘厉出外勤，江落轻车熟路的取下头上早就削尖了的黑卡子，撬开他办公室的柜门

翻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江落只好作罢，一下翻太狠了自己记不住那么多摆放细节，白白坑了自己就不好了，她转头看向电脑，那天登录内部网站的时候刘厉没躲开江落，她颤颤巍巍的输入密码，这个时间已经非常危险了，办公室是透明的，一旦刘厉回来自己百口莫辩

但她还是点击了确认，半秒都不耽误，搜索了Gambler，没照片，没中文名，没个人信息，但全是跟他有关的重大案件，这个人从九年前就开始出现在当时的最大毒枭身边，后来取而代之这个位置，就这么一条就让人足以不寒而栗

然后她看了看表，稳妥来说她应该马上关掉界面，可她删掉关键词又搜索了一个名字，江偌年

这个人信息像是被刻意处理过，照片没有个人信息不全，有一条，江偌年今年十九岁，江落松了口气，确认了自己不是江偌年，也确认了起码这一点薛忱没骗她，外面传来脚步声，江落瞥见最后一个词条

参与重大杀人案件破案提供关键思路线索，中途受伤，什么贯穿伤，来不及了！

刘厉推门的时候皱了皱眉，江落恰到好处的端着茶杯递给他

“有发现吗？”

江落站在办公室外，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好奇地打听着案情，刘厉说

“你猜中了，不是随机作案，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小有成就”

江落蹙了蹙眉

“这算什么特点？”

“聊胜于无，这些人身处不同领域，但是作案手法确实一样，都是晚上，基本都是十点左右被害，都是从腹部贯穿，而且同样涂着劣质指甲油”

江落叹了口气

“所以这是个连环作案的凶手，而且逃窜了……最早的案子在什么时候？”

“这是最大的相似点，第一起案子发生在五年前”

江落一下抓住了重点

“每年相同的时间作案？！”

刘厉点点头，把江落让进办公室

“都在每年的二月十三号”

不是特殊节日，那就是对凶手有特殊意义，江落咬了咬牙，这个要查可难了，起码得追溯到五年前，那么久以前没这么发达，有些东西是不备案的

“这个案子交给小陈了，最近有个棘手的事，毒贩子大肆交易，但迄今为止一起都没有被捕获”

“警力原因？”

“对，警力原因，似乎每次大毒贩的交易都是被安排好的”

“你怀疑内部有问题？”

刘厉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

“几年前分局禁毒支队抓了个厅长”

江落一蹙眉，怎么好像刚才在江偌年的词条上看过配合行动？没看真切，她不敢确认，可要是真的那江偌年到底是什么人？三年前她才十六岁吧？

“你想什么呢？”

江落回过神来

“刘队，您……听没听说过江偌年这个人”

刘厉脸色瞬变，严肃地看着她

“谁告诉你的？”

“我……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

知道什么？江落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坑自己的支队长，被发现她就完了，可刘厉这样子很显然是有什么秘密，而且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江落有个可怕的猜想，那一瞬间她就想这么扭头逃窜，刘厉没开口，等着她的下文，江落心如擂鼓，若不是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手已经发抖的不成样子，她恐怕早就不敢继续站在这里了

“说话，知道什么”

江落犹犹豫豫的，这话一旦说出去……这个猜想……不管是否被证实，她都无路可退，她想说没事，可一张口说出来的却是

“我……我就是江偌年，你们不都知道吗？”

江落甚至想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刘厉的表情，刘厉瞪大眼睛看着她，那一瞬间江落知道，自己完了

猜想被证实，江落坐在禁闭室里，薛忱在骗她？骗了她三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绅士大度的体贴完美情人，他刻意把自己送到这里来，送回失忆前的地方，是为了什么目的？自己三年前到底做了什么，高中的年华怎么会惹上大毒枭？薛忱说的自己福利院出身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到底隶属什么地方？

她不该思考这些的，那句问出口的话成了她是毒枭一方证据的助推，她知道自己是江偌年，警方知道三年前她被薛忱……不，她被赌徒带走，如今还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进入了公安系统内部，百口莫辩

心里的疑问太多了，太乱了，江落感受到头痛，手紧紧揪着衣服，心脏生疼，挣扎间无意瞥见了肩上的伤口

贯穿伤……自己这不就是贯穿伤留下的疤痕吗？薛忱为什么说这是磕碰导致的？学刑侦难道不会轻易被拆穿吗？赌徒把自己亲手送去对立面，是想利用自己行方便吗？不可能，江落否认了这个想法，赌徒本事很大，不必要费力培养一个，大可以买通或威胁更高职位更便捷的位置的人，系统内这么多人，没必要花心思培养一个她，那自己是什么？对付谁的工具？

江落脸色惨白，身体发冷，如坠冰窖，问出那句话以后她就知道了，这是赌徒的筹码，即使她知道了自己是谁，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否则就会被警方逼上绝路，亲眼看着自己被信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