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很冷的一个冬天傍晚。
漂泊在外的阿了又一次失败了。跋涉了好几天,在一个个大学门口吃着闭门羹。一扇扇偌大的玻璃门,透明的,却也是冰冷的,像猛然立起来的巨大冰块,向外发射着逼人的寒气。大概它们也嫌弃他是个分数不高的学生吧,孤僻的口音总会时不时地泄露心底的自卑。他心里沮丧极了。
街上漫天飞雪,而理想中的维耶那大学也没有录取他,他在想,怎样和乡下的父母说呢?
已经连续第10天了,他游魂一般地穿梭在这个城市,他不能回家去,因为家人都对他抱着极大的希望,他是村里唯一的高材生,是家人的骄傲。所以,就算在这里饿死,也不能灰头土脸地回去。
他在早晨曾暗暗发誓,如果今天再找不到大学录取,他就了结自己的生命。现在到了兑现誓言的时候了。
自杀之前总要填饱肚子,要死也做个饱死鬼。这样想的时候,他就决定把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信马由缰地闯进一家饭店。
“把店里最拿手的招牌菜给我来几个……再来瓶伏特加。”他把兜里的钱都拍到柜台上,“豪气干云”地嚷嚷着,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店主是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很干净的人,也很细心,他把阿明的酒用开水烫好端了上来,“酒要温热了喝,不然会伤身的。”
想起自己的难处,他一边喝酒,一边竟掉下眼泪来。店主眼尖,看见了,主动过来搭腔:“听口音,是外地人吧。这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这儿还有几间客房,如果不嫌弃,今晚就住这儿吧。”
“可是……我喝完酒,兜里的钱不够住店的了。”
“没啥,那客房闲着也是闲着,不要钱,你就住下来吧。这大雪天的,你能走到哪儿去?”阿了一下子愣住了,这温暖的话犹如一颗石子儿,在他死水一般的内心溅起一圈一圈感动的涟漪。
客房真的很暖和,也很干净。他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正要割腕的时候,店主轻轻地,好像啄木鸟啄着树干一样敲了门。“我新烧的热水,要不要一起来冲个澡?天冷,洗个热水澡会舒服些。”怕他有啥顾虑,还故意强调了一下,“放心吧,免费的。”
也好,让自己干干净净地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店主和他互搓了背,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像极了他的父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阿了重新回到屋里,要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他也有过一丝犹豫,他想店主这样热情,如果在这里自杀,这店里的生意岂不是会受到影响?这样做人有些不仗义。可是最后,他还是把刀子放到自己的动脉上,闭上眼睛,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店主却又一次敲了他的门,仍旧像啄木鸟一样,轻轻地啄着树干。
“小伙子,刚才我在结账的时候,发现多收了你的钱。你的菜点得多,一个人吃不了,浪费,我就自己做主每个菜都给你上了一半。这样,我就该收你一半的钱。”他想,钱既然没花完,明天就再去碰碰运气吧。他收起了水果刀,很快就睡着了。那晚的觉睡得真香,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家,亲人们的拥抱真暖。
第二天,显得非常精神的他最终被一家组织雇用了。这对阿明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阿了心里清楚,这个奇迹有个始发点,那个像自己父亲的人,是为他开启重生之门的人。
当晚,他在给父母的信里这样写着:“这里的冬天真冷啊,寒冷一度把我逼进了死胡同,可是那个男人用他身上的温暖焙热了我,是他一遍遍敲开我的门,敲开我如死灰的心,他拯救了我,那温暖的味道,和你们身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