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言斜斜倚在亭柱上,道,“广郡王果然急不可耐了,他派自己的舅舅暗中争夺禁军统领的位置,嘿嘿,好极了。”随手折下枝头花朵,笑道,“他真是急昏了头了,还嫌不够乱么,”把玩片刻,将花瓣一瓣瓣撕了下来,掷到水中。又笑道,“越乱越好。这回可不用我去动太子,广郡王真是利令智昏。”
那先生坐在凉亭另一端,一直注视着水中游鱼,这时忽然道,“广郡王向来善于隐忍,年轻虽轻,但老成谋算,这说不定不是广郡王自作主张,背后有力量在推动。”
李忠言神色一变,坐正了身子,道,“是圣人?他开始支持广郡王?”
那先生冷笑道,“利弊都在人的一思量间:一念为之利,一念为之弊。”随即叹道,“皇帝李适的心机手段,都是了不起的,便只是疑心太重。不过这却也怪不得他。”说着向李忠言一笑。
李忠言知他言外之意是说皇帝如此小心谨慎,尚且免不了被自己算计。安史之乱,李适作为此后第二位继位的皇帝,根基过于薄弱,地方藩镇割据,而朝野之中不知多少人心怀异志,李适若有半分疏失大意,慢说皇位,只怕连性命也难保全。心想倒确是如此。
李忠言作为李适身边亲近的宦官,虽一向不敢小觑李适,但内心深处,总对他大大不以为然。这时想起李适任用海东来、杨柯之流的气魄手段,不由对他暗生敬意。
那人似乎知他心中所想,道,“你有空多多教导九皇子,他要问鼎天下,须得和当今皇帝好好学学。眼下要做的,是尽力讨李适欢心。要让他心中偏爱九皇子,却不能走了佞臣的路子。看到九皇子的才干,却又不至引他疑心。个中分寸,他须得好生把握,不可有丝毫差池。”
……
大明宫
海东来跟在李适身后,眉头略微皱起,他并不知道皇帝叫他来的意思。
“海卿,”李适忽然停下了脚步,语气显得有些凝重,“有人告发月霜行诈死之事,似乎有证有据啊。”
……什么?
听得此言,海东来猛地一惊,一时间竟死死地盯着李适说不出话,后来回过神来感觉十分不妥便又将头低下。
看着海东来这幅神色,李适沉沉一叹,随手拨弄着身旁的树丛道,“海东来,你如实告诉朕,月霜行诈死之事与你究竟有没有关联?”
沉默。
君与臣,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良久,海东来缓缓抬起头,双目微微泛红,“陛下,海东来深受皇恩,绝对不会做有负陛下的事情!!”
“有意思,杨柯的回答和你几乎一样,你们难道有什么默契吗?也罢!”顿了一顿,李适目中带上几缕寒意,沉声道,“朕会安排亲近之人调查此事,希望能换你们一个清白!”
说罢,李适随手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梅花,淡淡一笑,挥手抛在了淋漓的花海中。
“臣叩谢陛下天恩!”海东来隐隐感到,一场暴风骤雨向自己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