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你应该最清楚，你也是做过决定的人。”窦侯爷向月下踱了两步，“至少对我来说，我不在乎成为罪人，也不在乎下地狱。历代皇位更迭，谁敢说没流过血，又有谁能否认那些王侯将相不是尸骨堆起来的？成败是非，也都罢了。”
寿昌公主望月一叹，声音变得凄厉起来，“只怕到最后，你的同伙才是那螳螂背后的黄雀。到时候，你成为了弃子，我和我儿都会陪你一起完蛋！”
“所以你们想杀了我？”
“杀了你，我们就和你背后的势力彻底切割。”寿昌公主丢过一壶酒去，语中含怒，“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为何我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来给你送行啊！”
“夫妻一场，我想听听你的计划。”
“好，我也很想说给你听。”寿昌公主语调微停，又道，“我深夜寻夫，结果撞破你的好事，还发觉你拿一个和我貌相类似的女子当成玩物，怒不可遏，想杀了女子泄愤，你阻止，在争斗中，我误杀了你。”
“哈哈哈哈——”窦侯爷觑空长笑道，“你一个女子能杀我？谁信呢？”
“你武功盖世，此事长安没几人知道，长安人都津津乐道于一个流传于花街柳巷的驸马爷。”
“你很恨我，对不对？”窦侯爷嘴角带笑，眼睛却含着挑衅的意味。
“对，我恨毒了你，你给我带来那么多那么多的侮辱。”寿昌公主淡漠的脸上终于起了反应，
“这个并不能怪我。我不是薄情寡义的男人，而你是冰冷的女人。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怜花惜玉之人，跟很多女子的交情向来极好。比如云梦坊的小丽花，她是个甚是纯真痴情的女子，每次我去，临走她都会准备些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衣物，我虽然百般推辞，她却说是因为敬慕我的为人，故而聊表心意，我见她殷勤恳切，不忍辜负其心，就也只得收了。”
寿昌公主不禁气结，不过是去嫖罢了，被他说得竟这般别具一格，令人叹为观止。
“寿昌，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冰冷？”
“有些事确实不用想得太清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下嫁与你，你这个寒门武官。”
“你明白的——”窦侯爷落寞地一笑，反上前几步，“其实我也明白。寿昌你的母亲，整个大明宫的人都语焉不详，讳莫如深，但我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她活着的时候，人们都称她作仪惠妃，你那死去的父皇提起她，也是叫她作仪惠妃。其实呢，她的出生卑贱到极点，是内教坊之女，太得宠爱，生前可谓是盛宠。”
“后来，我出生了，她却死了。”寿昌公主的脸上无比的动容，眼泪止不住。
“所以，你那死去的父皇觉得你夺走了他的爱妃，加上为了凸显自己深情的一面，对你过于严苛——”
“你不会明白看着自己亲人全都变成了敌人的那种感觉，偶尔有些对你好的人，而你却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权力的刀下，然后柔软的心一点一点变硬的那种感觉。”寿昌公主停止了叙述，嘴角带着笑容，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可不久她的脸就由愉悦变成了恐惧，眼中浸满了浓浓的悲伤。
“许多事并非你想象的这样简单。你说的对也好，错也罢，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任谁都不能回头。如果过不去，那总有一日会有个了结！”寿昌公主眼神慢慢变得冰冷，“今晚就是你我了结之日。”
窦侯爷闻言微寂，继而又缓缓道，“寿昌，最后，我再和你说一句话，黄泉路上，你若遇到咱们的……咱们的二郎，遇到那孩子，告诫他忘了我们这家无情人，好好投胎，来生定要惜命护命。”
“我遇到？”
“那当然，凭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我。”窦侯爷拔出剑。
“她不能，我能！”
“竟然是你！！”窦侯爷惊讶不已。
月色如旧，千百年茕然相照。是是非非，该是历经几何。
那么，究竟什么是是？什么又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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