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兰玛珊蒂在冬至夜尽天明之际就醒过来,却是被海东来下了死命令多休息,同时海东来整天看着她,她多动几下,他就会严厉制止。
于是乎,这几日兰玛珊蒂竟是没怎么离开过床榻,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吃的多半是汤药,导致整个人都虚肿了一圈。
“仔细烫着。”海东来柔声说着,把汤匙吹了吹,送到了兰玛珊蒂的唇边。
不管兰玛珊蒂多不情愿,每日三次,海东来都会端着药碗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床前,温和而坚定地注视自己用药。而那些如水一般豪饮下肚的良药,往往都苦得她恨不得继续昏过去,好让海东来用嘴来喂她。
现在想装晕已经晚了,兰玛珊蒂心里哀嚎了一声,乖巧地凑近那汤匙,抿着唇吞下了苦涩的药汁,眼睛却仍是盯着海东来。
海东来认认真真地喂兰玛珊蒂服下了几匙药,才注意到兰玛珊蒂的眼神,他有些紧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一直看着我。”
兰玛珊蒂瘪瘪嘴,“药苦,看你的脸分分神。”
海东来被逗乐了,“……我脸上又没糖……”他顿了下,看着兰玛珊蒂整个垮下去的小脸。聪明的长安无首终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且等等。”他把药碗放下起身出去了。
不多时,海东来端着个小碗回来,将那碗送到兰玛珊蒂唇边。
“这又是什么药?”兰玛珊蒂抿了一口,一股子冰凉的沁甜落入心底,“糖水?”
海东来轻笑道,“这是我喝的药,很甜的,是甜药,又可以给你补气。”他伸手触了触碗壁,凝起了眉,“我刚刚用内力捂了一下,还是有些冰,你慢些喝,或是我再帮你用热水温着。”
“那你呢?”她一阵无语,不知道该怪海东来这个人太笨了,还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亲亲,还又多了一份药。
“我可以再熬嘛!别担心我啊!”
兰玛珊蒂给他一个白眼,被迫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碗甜药,便止住了。她疲累地靠在仰和上,看着海东来又是寻手巾给她擦嘴,又是拾掇药碗汤碗,好一番手忙脚乱。
以往都是自己照顾身边人,眼下此番情境教兰玛珊蒂看得眼窝发热,被人如此照料的感觉还不坏。
……
“你睡着了吗?”在床榻边看公文的海东来柔声问道。
兰玛珊蒂盯着一旁的药碗哀怨道,“你这夜里的一顿药还没送来,我怎么敢困?”
她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海东来忙上前帮着扶了一把,“良药苦口,且忍忍吧。你受的是外伤,不用吃太久,只要伤口长牢了就能停药。吃点苦头,能好得快些,总比一直躺在床上好吧?”
兰玛珊蒂不好意思像个稚子般为了嘴巴甜苦耍赖,便顺手接过那碗,“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也不要你一勺一勺地喂了,我自己来喝吧。”
说穿了,她只是想借此和他撒娇罢了。
刚将药碗凑到嘴边,兰玛珊蒂就嗅到了不同以往的气味,不由得“咦”了一声,“换药了?”
海东来笑道,“你老是吵着闹着说药苦,我问过了太医,你这两天已经比初时精神了许多,药力差些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挑了些甘草陈皮之类的香料给你的药改善了下口味。”
兰玛珊蒂顿时无语,她根本就不是嫌弃药苦,什么苦她没吃过。她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脸又皱了起来,“虽然没那么难喝了,可还是苦啊……”
海东来将另一个碗塞到兰玛珊蒂手里,换下了空药碗,“既然都是要苦,苦中作乐总比一苦到底好些吧。”
又是一碗甜药,只能认命一般喝掉了。
兰玛珊蒂突然想到什么,眉头一蹙,“夏大哥——”
“他啊,找不到窦家两个人,气呼呼地给他妻子守灵去了。”海东来用干净的帕子帮她拭净了嘴巴和手心。
兰玛珊蒂盛了一勺子豆腐佐粥,“还有,注意留神杨慕云的鸽子,我估摸着公主府没几日得出消息了,不是公主把驸马干掉,就是驸马干掉了公主。”
海东来将手抚在了她的后背上,下巴抵住柔软的额发,“都伤成这样了,就别操心了。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除了窦家,除了杨慕云,除了杨延祚,这个女人,为了留住自己这条残命,到底独力周旋了多少事情?他的胸中无比充盈,被巨大的欣喜和爱所填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