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是夜深露重，唐皇李适饮酒后起身不觉有些眩晕，李忠言忙在侧搀扶，李适执意要到庭院内赏玩夜色醒酒。
李忠言忙跪下回道，“夜深了，恐露水下来，风吹了头，圣上要爱惜龙体啊。”
唐皇李适道，“今日朕宴饮高兴，难道朕真的醉了不成？”
李忠言见劝不住，也只好为唐皇李适披上保暖的斗篷，与伴驾的内侍，宫人等一同陪来到庭院。
唐皇李适仰头望去，此时弯月已被一片云彩遮住，连带着那几颗疏星一并不见了踪影，他本是带酒之人，见此情形不觉有感于心，想到童年各种痛苦，登基来的种种掣肘之处，以及太子和舒王之事，未免有凄凉寂寞之意。
李忠言最为乖觉，见圣上凄然忙陪笑道，“圣上，沈仙师的丹药已炼好，刚送过来，您瞧瞧。”
唐皇李适眼中有一丝亮色，他看着一粒粒丹药，心中不快似乎一扫而光。
李忠言适时提到，“圣上时候不早了，您不如早些休息吧，不知圣上是回偏殿还是去哪位嫔妃那里。”
唐皇李适服用完丹药想了一想道，“这个时间了，恐怕嫔妃们都睡了吧。”
李忠言挂着难以捉摸的笑道，“刚才上夜的内侍来报合宫都熄了火烛安歇了，唯有拾翠殿的丽姬娘娘秉烛开门，似乎尚未歇息。”
唐皇李适想起她适才娇俏的模样，好奇道，“可知丽姬在做些什么，夜深还未就寝？”
李忠言道，“这老奴就不知了，要不圣上亲自去看看？”
“那朕就去丽姬那里安歇吧。”
李忠言忙大声喊道起驾拾翠殿，随侍众人传来輦轿，两名内侍手持羊角灯笼在前引路，一行人向拾翠殿走去。
这拾翠殿是一处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门栏窗棂皆是雕的新鲜花样，并无朱漆，金粉涂饰，很有仙风之感，四面环绕各式玲珑山石，庭院中除去几棵榆树便是几架各色蔷薇开得正好。
一位身型纤巧，弱不禁衣的女子独自卧于敞厅内向外望着。
此时唐皇李适已下轿步入庭院中，丽姬忙起身向圣上行礼问好道，“臣妾向圣上请安，不知圣上深夜驾到，有失远迎。”
李适见丽姬身着碧色薄纱寝衣，外罩百蝶穿花纹样白绸披风，头上只是松松地挽了一个庸妆髻，上面点缀着几枚珊瑚镶银珠花，越发显得柔弱可人，忙伸出双手扶起她道，“夜已深，为何还不就寝，又为何秉烛持灯照着这庭院呢？”
丽姬握着李纯的双手道，“臣妾本来是已经睡下的，忽然听到庭院中清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因已临近中秋想着那几架蔷薇花期将近，怕是开不了太长时间了，想着若不趁现在多看看就只有等明年才能再见了，所以就起身命人秉烛持灯照着这些蔷薇，也是担心夜深了这些花会睡去，让臣妾不得见其娇容。”说到这里，她娇媚一笑，说道，“臣妾又生出这等痴心的念头，让圣上见笑了。”
唐皇李适听后心情大好，笑道，“只有心思纯净之人才识得悲春伤秋之感，朕只觉得你如稚子般可爱。”
二人双目相对，笑着望向对方，身边随侍的内侍，宫女等人也都识趣的低下了头。李忠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唐皇携着丽姬的手走进了寝殿，殿内外的烛火也一盏一盏的熄灭，此时一阵清风拂过，遮掩着弯月的云彩也被吹破，弯月映着庭院内的蔷薇一派良辰美景。
……
大明宫玄英观
几点疏星当空，将无边的夜幕扯出斑斑点点的缺口，待要人满心欢喜地以为光明将至时，却又让人清楚的意识到，这点光亮实在弱得可怜。是啊，夜色太重了。
李忠言踏进后院时，院中正是一片寂静，四下里只有一间房中还亮着微弱的烛光，淡淡的烛光在沁凉的夜中，画出一抹难得的暖色。
“沈仙师真是辛苦了。”
沈青鹤睁开眼睛，起身冷冷道，“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贫道劝李公公还是早日脱身才好！”
李忠言沉默片刻，“天要下雨，君奈之何？仙师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青鹤淡淡一笑，“李公公既是故人旧友，怎么会不给自己安排好退路？不过，公公放心，今日之事扯不到你我身上。”
李忠言微微一拧那双浓眉，“那是当然。丹药之事烦请上师继续费心，不要因为今日之挫折就放弃了。”转身就走，不久，回头，略一停顿道，“咱们的故人，你觉得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时沉默，却听得一声轻叹，“所有人中，只有他把我看得最透，可我却从来看不透他。”
李忠言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是啊，他对那位也是这样，这种感觉很复杂，说不出是赞许、欣慰还是无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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