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某一院落
院落大门上乌漆尽落,露出木板盘曲的纹路,两侧还留着不知哪年挂上的桃符,颜色褪得厉害,其上的图案也早已模糊不清。
烛影,摇红。
烛光悠悠一荡,一个身影已然闪进屋中。来者一身黑装,犹如望不穿的夜色。不管愿不愿意,黑暗,几乎就成了他的,或者说,是这些人的代名词。是的,阳光对于一些人来说,的确太过沉重。
烛前的人转过身来,眉心微微一皱,“什么事?”
“他们已安全进入大唐境内。一路顺利。”
“很好。把我的斗篷拿来,我得出门一趟。”烛前的人语气悠然,似乎还颇为无心地挑了挑烛火。
……
长安某一巷道
四下寂静,不闻一点儿人声,偶尔几声过雁的长鸣,似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溅开层层涟漪。
月霜行后退几步,冲那空寂的黑夜朗声道,“何方贵客,请现身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但你肯定在附近。”
半响,无人应答,似觉背后隐隐有目光射来,月霜行陡一回身,却惊见一身红衣红伞,她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刀。
海东来竟达到神出鬼没的程度,她心下愈惊,但多年的严酷训练和宦海生涯,早已养成了她冷峻沉稳、处变不惊的性格,也只是一瞬,便冷静下来。她向前缓缓踱出几步,“海大人,鬼鬼祟祟,有何指教?”
海东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鬼鬼祟祟,还不知道说的是谁?”
“海东来,到底意欲何为?”月霜行心下一惊,难道他早就跟着自己……
“兰玛珊蒂出行的商队,是你安排的?”
原来是这件事,她不由得送了口气,很爽快地承认了,“啊,是的。我实在担心她一个弱女子,就主动帮了这个小忙。”
“帮忙?帮忙送人归西天?”
这个商队有几个人联系着她的过去,也是她和剑南道联络的信使,她对他们很是放心,月霜行不以为然,“兰玛珊蒂很安全。海大人,不必夸大其词。她在你身边才是真危险。长安有多少人恨你入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之前你混迹在名利场的灯红酒绿里,而这一年,你的变化太大了,你竟开始每天准时回府,推掉很多嬉闹的宴席。长安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并没有刻意打探,就有这么多消息传入耳中。长安权贵们利用你、畏惧你,他们多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女人能拴住长安无首的心。”
在他看来,兰玛珊蒂从来不是一个弱女子,她明明很柔弱却有股韧劲,冷静聪慧,她从来都没有把他视为长安无首,不听从世人言畏惧他,也不因落魄可怜他,而是很淡然处之地照顾他,看到他的苦楚和心志,妥帖地维护他的自尊心,所以在兰玛珊蒂面前,他从来不是长安无首,只是海东来。
他收拢思绪,“所以,你就把她骗到剑南道,送个人质给韦皋。”
短短一句话,在月霜行心里掀起了狂风巨浪,韦皋、剑南道,海东来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个商队,知道那个商队是她和剑南道联络的信使,难道?
糟糕!!韦皋出卖了她,还竟故技重施了!!!
血气上涌。
“海东来,不管你信不信,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现在派人去追,设法把兰玛珊蒂救回来。”
“愚蠢!商队现在何处,暂时无处知晓,你怎么追,怎么救?”
“我联络他们……”,她和韦皋长年的合作,竟忘了这位大将军不择手段、狠绝的一面,竟忘了他当初是如何引她入局。商队那些人说到底是韦皋的人……
月霜行打定主意,“那我就给薛涛写信,让她转告韦皋……”
“哎呦,你这是打算和韦皋撕破脸了吗?”
月霜行闻言,讥讽道,“你冷酷无情,此事,因我大意而起,我定然一力承受。再说,韦皋这种行为简直是触及到我的底线。”
海东来望着月色深深,“有我在,兰玛珊蒂就不会有事。若我……不在了,还请月大人记得自己的诺言,护她平安。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