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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

寄给青春的一座城(一)

那天夜里颜宁失眠了,这好像是她印象中第一次睡不着觉。在书或电视剧里,失眠是常见的情节,用以表示忧郁,或者愁闷。颜宁一直想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却没想到它来得那么早。在她十五岁的这个夏日的夜里,她像一团云朵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她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起床看看窗外,重新躺下。几番挣扎后,终于确认自己是真的失眠了。

  

  颜宁还能听到父母在小声地讲话。自从房子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每天晚上都这样絮絮叨叨地聊着些什么。

  

  颜宁明白妈妈想要那幢房子——谁不想要呢?如果你在路边问十个人:“送一幢很漂亮的房子给你,你要吗?”估计所有人都会说:“要啊,为什么不要?”

  

  但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一切又不一样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天上掉馅饼之类的好事,只有努力才能获得回报,颜宁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倘若真的有什么好事发生,就预示着在未来的某一刻,一定有坏事发生,老天是公平的。

  

  颜宁一直以为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至少妈妈应该明白这一点。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向来粗鲁麻木的爸爸仿佛明白这一切,妈妈反而不明白。

  

  所以,其实颜宁也并不了解自己的父母。人总是在遇到大事的是偶才能表现出最深层次的性格,比如自己的辱母现在这样。

  

  那么会不会,其实颜宁也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栗子呢?或者她们之间友谊,并不只是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一个接一个的想法在颜宁的小脑袋里飞快地闪过,颜宁抓住了一些,又放过了一些。脑海中像在播放着一个人的电影,她跟自己对话,跟往事对话,跟所有的可能性对话。栗子的声音忽然又在耳边响起:“葛颜宁,下来玩!”

  

  颜宁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边向下望,仿佛还能看到多年前的栗子。小小的身影,细细的腿,总是编着两条小辫子,穿着红色的裙子,塑料凉鞋,眼睛大大的,像星星一样,那么明亮,又是那么简单。

  

  颜宁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她打开了灯,在书桌前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些像样的纸,开始写信给栗子。

  

  她把她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了栗子,包括他遇到这件事之后多么忐忑,包括她家里最近发生的变化,包括她父母现在的表现,包括她对未来的期许。

  

  她也像拥有一幢那样的房子,可是希望是未来的自己,或是自己的父母亲手赚来的。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家境能够更好一些,像栗子一样,可以一个人拥有一个很大的房间,并拥有自己的衣柜,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她希望周末也可以请栗子到自己家里玩,从冰箱里拿出各种果汁和零食招待她。

  

  一直想象你一样有能力,这样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可以帮助你。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对你而言也许我并不是那么好的朋友,可是从小到大,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不管怎么样,遇到你都很高兴。想到你曾经一次次站在我窗下叫我出来玩的时候,我就有一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太幸福了。

  

  写到这里,颜宁的鼻子忽然一酸,她定了定神,终于忍不住继续写道:

  

  我知道你的确值得拥有更好的朋友,我也希望你能遇到什么人,像我遇到你这样开心,所以实在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那样对待你,我只是嫉妒,嫉妒那个被你称为:“最好的朋友”的人。她很幸运,但其实我也很幸运。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希望我们之后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哪怕只是很普通的那种。

  

  写完这些,颜宁才松了一口气,像了却了一桩大事一般,把信纸叠好,这才丢下笔去睡觉。

  

  这次她睡着了,她知道自己的心结已解。所谓踏实,不外就是这种感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拥有什么,并值得什么。至少那幢房子并不包括在这里面,它是一个梦,就应该待在属于梦的那个位置上,不应该走进颜宁的生活。

  

  第二天颜宁来到学校,正在思索什么时候把信给栗子的时候,栗子突然出现在颜宁所在班级的教室门口。颜宁拿着信百感交集地走过去,谁知道栗子也从身后拿出了一封信给颜宁道:“昨天是我不对,我写了一封信给你,希望你能明白我是怎么想的。”

  

  颜宁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笑了起来,道:“我也写了一封信给你!”

  

  她看到栗子的眼睛忽地一下就亮了起来,尖叫道:“真的啊!怎么会那么巧呢?”

  

  可是,就是那么巧。

  

  那一刻她们都知道,她们之间的那点误会,其实已经过去了。因为她们并没有把这些问题丢在原地不管,而是都在竭力想办法解决。好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吗?即便困难重重,也会坚不可摧。

  

  颜宁承认,她实在是很高兴。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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