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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月亮(六)

不看月亮

摇摇晃晃走在街上的时候,秦风才意识到自己喝醉了。他迷迷糊糊靠着一盏路灯坐下,看看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九。

恍惚着想起来东京之前那个摔在街边的酒鬼,他大概,也是有想忘记的人吧。

秦风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浓烈的酒气上涌,激得他不住咳嗽,咳出泪来。

胃里不断翻腾着,他喝了太多,胃胀得难受,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空得他难受。

天上零散的落着几颗星星,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某天他们两个看了一场很晚的电影,拉着手走在街上,披了满身星光。他手里拿着热美式喝完后的空杯子,想找个垃圾桶扔掉。那人揉了个纸团像投篮一样扔进垃圾桶,然后教他。可惜他运动细胞不太好,怎么也学不会。

男人笑着说他笨,他不服气的反驳,两个人笑闹着往前走,脚下一绊,摔进了对方怀里。

太近了。

那人吻上来的时候,秦风有些不合时宜的想,他的睫毛真长啊。

午夜的东京街头静悄悄的,两个人卸下所有的外壳,拥着同样柔软的对方,呼吸交缠,温暖而绵长。头顶的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将地上紧紧相拥的影子拉的很长。

“野,野田昊。”

秦风下意识的呢喃出声,整个人被那未曾变过的暖黄灯光笼罩着,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了那个有温度的怀抱。

如今,连地上的影子都是冷的。

没有人教他投篮,没有人拥抱他,没有人吻他。

无人暖他。

墨色的天空飘起毛毛雨,淋在他脸上,酒醒了大半。

东京的春雨带着股凉意,一点一滴落在身上,有些冷。

秦风走到垃圾桶旁,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慢慢退后几步,小心翼翼的对着准头,投篮一样将啤酒瓶扔进了垃圾桶。

像那人一样。

他歪歪头,有些自豪,低声道:“你看,我,我学会了。”

无人回应。

雨还在下着,啤酒瓶在垃圾桶里四处碰撞,叮叮当当落到最底部。

悄无声息。

“老秦,你什么席候回来啊!”

“明,明天。”

“那你现在,在哪里呀!”

“墓,墓地。”

说完,不管唐仁在那边嚷着什么,秦风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看着眼前那方墓碑,张张嘴,鼻子有些酸。

他在东京逗留了六个月,从五月到十一月,他去看了两人一起栽的樱花树,去了两人最喜欢的餐厅,他将记忆中的地方走了个遍,却从没来过这里。

他不敢。

那墓碑方方正正,上面刻着墓主人的墓志铭:

“我把自己埋在春天的风里,让春天的风,抱一抱我的风。”

下面埋着的,是他的爱人。

你是孤魂客,我是未亡人。

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他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你的计划失败了,我想起来了;想说你真是个混蛋,把我自己丢在这;想说我又开始做噩梦了;想说那棵樱花树开出的花纷纷扬扬,很好看。

他想说,野田昊,我很想你。

野田昊,我很爱你。

可真的看见那张黑白的熟悉的脸时,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长久的沉默。

从前也是这样,大概是因为结巴,秦风的话比较少,但两人之间永远默契十足,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我和秦风之间,有着基本的共振。”

秦风甚至能回忆起野田昊说这话时的样子。天才侦探的记忆力一向超群,他记得那人穿着和自己领带相同花色的衬衫,眉毛轻挑,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语气带着肯定和骄傲。

他在他的记忆里,闪着光。

脖颈一凉,秦风抬头,发现有细碎的雪洋洋洒洒的飘舞下来,是同那人如出一辙的温柔。

那人走后的第二年,东京迎来了一场温柔而盛大的雪。

“野田昊。”

他开口,嗓子有些哑,却罕见的没有结巴。

“东京下雪了。”

他其实话没说完,还有半句,他相信,那人一定能明白。

如果那人还在,应该会笑着,带着些调侃接上他的话:

“东京下雪了,小侦探,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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