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
雷特不知从哪捡了条狗,没事就在手里抱着。公爵府邸里不能养动物的规矩他自然清楚,平日都躲着人,没什么影响,我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知道自己不能总看着这条狗,一天天地将个活物放在没人的屋里,到底不是个办法,于是买了条链子拴在废弃马厩后面的小院子里,那块只有马夫堆放的杂物,几乎无人经过。
除了我。
每周去拜访玛莱娅时,这里是条近道,因此我发现了这个小秘密。
小花狗对我充满了敌意,只要经过就会听闻一阵狂吠,直到走远听不见为止。但雷特在场时,它就一副乖巧可爱模样 向我乞食。
—
地牢中一间空屋内。我特地收拾出来的。没有刑具,没有锁链,只有桌椅。
“啊……巴雷特,对吧。”
拆开手边的信封,里面是公爵的字迹,简单几行大字,写了面前男人的姓名,还有目前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男人没有回应,目光死死地盯在我脸上。常有的事。
“来,小孩,帮我把它扔到炉子里。”
将纸递给身旁的孩子,约么十岁多些,对这陌生的环境表现得十分拘谨,怯生生地接过信封,依言照办。
眼前人的身份并未附在信中,依据问题简单推测,大概是这里常见的罪名:谋反。或许被逼无奈,或是万不得已,或是有人撺掇,总之很难将眼前这个面相老实的男人和谋反联系在一起。
若非要找出原因,他清楚自己罹患绝症,时日无多,便以命相搏,筹划刺杀皇帝的行动。可惜胎死腹中。
打量起身边的男孩。他确实和巴雷特长得有几分相似。
“我们应该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不是吗?”
男人没回应。
“这里的环境可说不上好。所以为了下一代,巴雷特,配合一下。”
男人冷笑:“呵,都是烂透了的东西,在哪儿有什么分别。”
“这里没什么阳光,不利于生长。”我转向旁边站着的孩子,摆出几张画像,“这里面有你见过的人吗?”
男孩怯生生的视线在我和他父亲间徘徊,只扫了画像片刻便摇头。
“好吧,我不想扯这些。赃款已经被我们的人收缴了,你若早点坦白,或许还能为你提供些便利——皇家美术学院,或是皇城内的医疗——瑟瑞尼尔欣赏有胆识的人。”
尽管男孩衣着干净,但指缝间可扫见色彩缤纷的颜料,绘画和剑术一样,也是贵族的玩意儿,平民家庭花全力才能供养出一名宫廷画师。而他们二人身上的药味几乎没能被这里的血腥气掩盖,且不仅仅是一种,男人对自己的病情已经绝望,但其家中,或许还有不想放弃的存在。
所以编造了这样的劝诱。
男人的动摇不易察觉,但男孩的目光已有了一丝热切。
“若不答应,便一直拘着我么?”
“我们自然也在从别的角度查,届时……”将画像拿到火炉旁,跳动的火焰争抢着烧灼薄纸的边缘,“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时日无多,又身负重担,走投无路的成分想必多于对皇座的愤恨。
站起身,男人低头不语。
“但我给你时间。和你的孩子一起想想。一切都是为了下一代,不是吗?”
瑟瑞尼尔再落魄,这点小愿望也不值一提。
“想好的话,就出来。门不会锁。”
当然,如果给出否定的答案,也只有按照先礼后兵的步子走。这间空屋只是地牢中无数间中唯一的例外。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消息。
巴雷特答应了提议,交代了雇佣他的人。而依他所言,也确实查到了东西。我自然也不会食言,亲自敲开他的家门,送上其一年也无法赚取的酬金。
要是所有情报都能像这样轻易用钱换来,或许也不坏。
男人卧在榻上,已经病入膏肓。他只扫了一眼那袋金币,便看向我。
“你不记得我,我可认得你……”
巴雷特瞪大眼睛,几乎怒目而视,眼神中却无半点愤怒。
“真是费解啊,你竟还在这里。不过也是,变化如此之大,教我也不敢认了。”男人扯了扯嘴角,“或许你早不需要了,可这心结还在,到底我还是要说句——”
“爸爸!”
男孩领着医生,跑进屋来,身后又跟着几名大人,或许是亲戚之类的人物,很快填满了屋子。我无意打扰,只简单告别,离开了房间。
—
“狗死了?”
这日再度路过,见雷特蹲在院子里失魂落魄的样子,前去搭话才得知消息。
青年摇头叹息:“被人给打死了,大概是那块坏的栅栏,不知道谁发现了,又那样多管闲事。”
“那……真是可惜。”
雷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