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塔腊氏
尔晴的祖父乃是刑部尚书喜塔腊·来保。可即使官居要职，依旧没法摆脱包衣出身的事实。
来保官职品级不低，但若遇见同品级官职的上三旗，包衣奴才的身份就会大大降低其地位。
清朝的封建君主专制已经发展到巅峰了，等级制度森严，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想要有公平的对待，绝无可能。
尔晴出生在这个朝代，等级制度已经根深蒂固融入骨血。即使见过百年后的社会，却依然没法完全融入现代的新思想。
抬旗可以说是喜塔腊氏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上一世嫁给富察傅恒可谓是名利富贵双丰收了。非但脱离了包衣，还与皇亲国戚结亲。何等风光啊。
所有人都说尔晴上辈子定是造福苍生，才能有这莫大的福分。
可是那又如何？
这其中的心酸苦闷唯有尔晴一人知晓。
姑且不论这些，身为喜塔腊府的嫡小姐，为家族争取荣光也属应当。享受了优于旁人的福利，也得背负起身上的责任。
入宫以来，只凭借尔晴一人之力可混不到长春宫的掌事宫女，其中自少不了喜塔腊氏的推波助澜。这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喜塔腊氏可在尔晴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自小就抓紧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有涉及，与贵族小姐相比无二。
她的资质放在秀女当中，也是十分出色了。
虽说走不了秀女这条路，但自古以来宫女上位的事迹也不是没有。
尔晴当然有想过成为嫔妃，甚至还做过不少的小动作。然被警告后，也知自己入不了皇上的法眼，便也放弃了这条路子。
尔晴的确不错，可宫里头尔晴这种类型的嫔妃可不少。论样貌，比不上高贵妃。论才情，够不上纯妃。论品行，怕是无人能越过那位高尚的娴妃娘娘了。
至于后来设计嫁给富察傅恒，除了那份深埋于心的爱恋，更多的是那不可失的抬旗机会。
尔晴做鬼的许多年里头也想明白了，自己不过是皇上与傅恒争夺魏璎珞的一副工具罢了。
当然这场婚姻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家世并不显赫，能为富察家带来的利益甚微。毫无疑问在天家眼中是一个不错的赐婚人选。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
喜塔腊府的西面有一偏僻小院，是尔晴额娘的住所，除了几个家奴，鲜少有人经过。
尔晴很久没见过额娘了，甚至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对她最深刻的记忆大概是她要入宫的时候。
那时温暖的手和滚烫的泪珠似乎还残留在记忆之中，离别的悲伤却经年减淡。
踏入院中，模糊的记忆接踵而来。
阿玛在尔晴很小的时候便走了，自此额娘便将自己困于一隅，不愿与人交流，带着年幼的尔晴住在这院子里。
可惜好景不长，祖父在众多子女之中选中尔晴，将抬旗的希望寄予在她身上。
自那时起，尔晴就鲜少见过她额娘了。
前世额娘在她成婚一年后就去了，那时她还沉浸在爱而不得的悲伤中，闻此噩耗，更是伤心不已，也内疚自己不曾给予她多一些关注。
那时候就想着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也走了。
她该怎么办？
她需要爱，她羡慕爱，她渴望爱。
也是这样，看到富察傅谦眼中的爱意，才想着放纵自己，她想感受到被爱的滋味。
思及此处，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便已经出现在眼中了。
她许久未见到她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了不少痕迹，可依然能从中窥得年轻时的貌美。
尔晴样貌与她的额娘颇为相似，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为过，皆是温婉与娇弱。
柳是额娘的姓氏，她是汉族人，出生书香门第，家道中落，后遇阿玛，和话本里头说的一般，相识相交相恋。
柳氏的前半生还是幸福美满的，可惜丈夫早逝，留下她与年幼的尔晴在这偌大喜塔腊府，行步艰难。
恍惚之中进了里屋，关切的话已然不知是几遍了。
久别重逢的欣喜已经溢出了脸颊，没听额娘说什么，一如小时候那般，将脑袋埋于她的腰间，任凭泪水打湿衣裳，呜咽声不断，宣泄内心的不安与痛苦。
………
夜晚总是静悄悄地降临，辛勤一天的人们也纷纷放下手里头的活，开始了休息的夜晚时分。
院中尔晴闻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肉丝面，早就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
“还是那个味。”
“额娘，你都不知道我在宫里多想吃您做的肉丝面。”
说着，便开始了狼吞虎咽，将宫里的规矩忘了个干净。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的话，额娘再给你做。”
看着女儿这般，心中不由酸涩，看来宫里吃了不少苦。
柳氏掏出手帕，擦拭尔晴嘴角的油渍，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长大了，沉稳了，也变得多愁了。
若不是她无用，她的尔晴又怎会受这么多苦。
抚摸着尔晴毛茸茸的脑袋，自责和无可奈何早就布满了全心，只盼着以后的日子她的女儿能少受点苦，愿她平平安安。
夜间，尔晴与柳氏一同入睡，整个人贴上去，像树袋鼠似的抱着她的额娘撒娇，将未来的期许与愿望通通诉出。
“额娘，若有一天我不在宫里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那我们的小晴儿想去哪啊？”
去哪？她还没想好。
但她不想再呆在这紫禁城，这里太压抑，太悲伤，太沉重了。
她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用日日提心吊胆、孤枕难眠、筹谋算计。
“去哪都好，只要不在这儿。”
“有额娘的地方就是尔晴的家。”
“好，额娘会一直陪着我们的好晴儿的。”
柳氏其实知道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是她想要的，她会倾尽全力为她实现。
她已经让自己深陷这宅子里了，她的女儿不能再重复她的老路了。
或许前路渺茫，但这一刻，尔晴想，她是幸福的。
爱她的人都还在身边，她已经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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